温柔野骨

温柔野骨 第15节(2 / 2)

风渐渐大了,有点凉,周砚浔吐出口烟,缓缓道:“别想了,你没戏。”

沈伽霖有点燥:“宁宁也说我没戏,你们怎么都不看好我?”

周砚浔没说话,夹烟的手垂在腿边,烟雾丝丝缕缕,绕着他,湿黑的头发与白衬衫,都透出几分清绝而萧索的味道。

沈伽霖自信受打击,爬到床上刷游戏视频去了。他带着耳麦,宿舍里悄无声息,周砚浔在这时移开搁在腿上的手机,露出压在底下的卡片。

薄薄一张硬质卡片,背面有寸许大的蓝底证件照,小姑娘看着镜头,淡淡笑,眉眼比春日流水更干净,更清透,轻轻碰一碰,都怕吓着她,也怕弄脏她。

她与他同专业,学号尾数是“16”。

16,寻常的自然数,周砚浔却觉得它看上很漂亮。

周砚浔想起之前常听的一首粤语老歌,叫《六时零十五十六分》,里面有一句歌词——

“静静盼望你回头,你能望这方向。”

他听着那首歌,打开微信,将与书燃的聊天记录翻看了一遍,从头到尾,一字不落。

单是看着那些字,周砚浔就觉得心跳在变软,情绪里像是调入了某种浆果,色彩很浓,味道清甜。

书燃问他后天是否有空的消息还停在屏幕上,周砚浔思索着,指尖轻触键盘——

h-a-o……

不等他将文字选定,沈伽霖突然叫他:“浔哥。”

周砚浔动作顿了顿,抬眸看过去。

沈伽霖趴在床边的栏杆上,有些迟疑地说:“你一向不爱跟人聊感情方面的事,我也不多问。不过,如果你真有喜欢的女孩子,一定要藏好,千万别让周絮言知道。他太疯了,真的太疯了……”

沈伽霖说周絮言很疯,周絮言这个人又岂是“疯”这么简单,他简直像个魔障。

周砚浔身上有股招人的劲儿,从小到大,一贯如此。

高一那会儿,刚开学,就有女生偷偷往周砚浔包里塞情书和小礼物,类似的东西,他收到过太多,大部分都没有拆开看过。

其中很不起眼的一封信,落在了周絮言手里,根据信上的姓名落款,周絮言找到了女生的家庭住址。

一个雨夜,几个地痞把女生堵在小巷里,泼了她满身的油漆。

油漆太劣质,女生及腰的长发全毁了,皮肤过敏,食道和呼吸道也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家长报了警,警察很快查到周絮言头上,他并不慌张,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纯黑的眼睛里沉着一份天然的恶。

周家有钱,请得起最贵的律师,女生只是寻常家境,所以,付过一笔赔偿后,事情不了了之。女生退学了,举家搬走,但周砚浔还在,他需要承担的东西尚未结束。

“你是絮言的哥哥,他很崇拜你,”陈西玟温声说,“他希望你能好好读书,成为优秀的人,而不是和来路不清的女生纠缠在一起,浪费时间。絮言做出这样的事,的确有些冲动,但他本意不坏,是为你好,你要理解他。”

周砚浔面无表情,他听着,也看着,不做评价。

陈西玟拍了拍周砚浔的肩膀,手指很软,带着好闻的香,用很轻的声音同他说:“阿浔,我们都希望你能好,千万别辜负我们的期待。”

周砚浔站在那里,身量修长,看不出情绪,心里却在想,你们真的对我有期待吗?

连谎言都充斥着劣质的味道。

在周家的控制下,“油漆事件”并没有闹大,只在小范围里传播着,那些闲言碎语、道听途说,统统抹掉了周絮言的名字,只剩“周砚浔”这三个字,被反复提起。

他们说周砚浔很坏,仗势欺人,是个被宠坏的二世祖。他们说周砚浔品行不端,欺负女孩子,手段特别脏,他们说……

周砚浔的名声就是从那时开始坏掉的,他无从解释,也解释不清,以至于转学到赫安的那段时间,他都不敢单独给书燃买一杯饮料。

周絮言曾亲口对他说:“周砚浔,千万不要让我知道你喜欢什么。”

千万不要让他知道。

……

起风了,晾在宿舍阳台上的衣服被吹得摇摇晃晃。

周砚浔手上的烟烧着,雾气四散缭绕,他点击屏幕,将已输入的那个“好”字删除。他目光很静,侧脸线条精致,看不出太多情绪,一切喜怒都被藏了起来。

书燃的头像是个努力拔萝卜的卡通兔子,很可爱,周砚浔看着,将与她的聊天设为置顶,又取消,反复几次。

过了会儿,他搁下手机仰头看着天花板,很轻地呼了口气。

还不到时候,再等等。

周砚浔一面这样想着,一面将食指关节送到唇边,狠狠咬住。他脸上没有表情,咬下去的那份力道却很重,破皮见血,血腥味涌入口腔,别样的甜,像色彩浓郁的莓果。

尖锐的痛压抑心底的情绪,也压住那份欲。

再等一等。

学校里,有社团在搞草地音乐会,一把木吉他,效果粗糙的旧音响,青涩的唱功唱着怀旧老歌。

谈斯宁拉着书燃过去听了会儿,有个女生唱了首粤语歌,挺好听。书燃打开软件,正要用“听歌识曲”功能识别歌名,听见谈斯宁说:“这首歌周砚浔特喜欢,有阵子总是听。”

“是挺好听的,”书燃说,“叫什么名字呀?”

谈斯宁报出歌名,书燃听见了,点点头,没有立即用软件去搜,而是记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