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收作业的,”书燃上前几步,与周砚浔之间隔着桌台和白光吊灯, 轻声说,“经济法的作业, 今天是最后期限,你还没交。”
这话一出,周围那些人,男男女女,好像捡到个乐子,笑成一团,轻蔑的意味就挂在脸上,明晃晃的。
方孟庭尴尬得红了耳朵,她悄悄后退,离书燃远远的。
书燃好像什么都感受不到,静静站着。她长发很软,皮肤雪白,围巾挡住下巴,一双眼珠剔透温润,精致的感觉从骨子里透出来。
所有人都在笑,唯独周砚浔沉默,他垂着眼睛,手上拿了支打火机,盖子时开时合,“咔哒咔哒”的响声,接连不断。
聆姐歪了歪头,视线在书燃脸上停了会儿,旁观着,也打量着,对这个小姑娘似乎充满了兴趣。
这时候,一个手背上纹蝎子刺青的年轻男人从人堆里冒出来,他叼一根烟,似笑非笑地盯着书燃,说:“小妹妹是弈大的学生?长得真好看,交男朋友了没?收作业都收到台球室来了,也不怕……”
话没说完,耳畔似乎掠过一阵风,紧接着,周砚浔手里的球杆抵上了“蝎子男”的脖子。
台球室内气氛陡然一静,连聆姐都愣了下。
周砚浔单手拿着球杆,手臂极稳,不晃不颤,用杆头一下一下地敲着“蝎子男”的喉结,逼着“蝎子男”朝后退,同时,淡声说:“离她远点,不该惦记的别惦记,懂吗?”
“蝎子男”被周砚浔敲得呼吸发紧,差点喘不上气,咬牙道:“周砚浔,这妞是你什么人啊?你这么护!”
周砚浔没理他,另一只手“啪”地弹开打火机的盖子,额头朝出入口的方向斜了下,对书燃说:“门在那儿,走吧。”
逐客的语气,神色却晦暗不清,让人猜不透。
有个女生目睹这一切,悄悄走到方孟庭身边,拉着她的衣袖低声问:“庭庭,这姑娘是谁啊?”
方孟庭只觉舌尖发苦,手上反复揉着张面巾纸,解释说:“她是阿浔同学,同班的那种。”
女生“哦”了下,嘀嘀咕咕:“只是同学吗?我看周砚浔这态度……”
怕是把这女孩放在了心尖儿上,动不得碰不得,谁敢招惹她,他能撕了谁。
方孟庭抬手将纸团扔进垃圾桶,不太服气地想,没错,周砚浔对书燃的态度和对待别的人一直都不一样。
好像只有面对书燃,他才有更多情绪,好像只有书燃,值得他为之冲动,不顾一切。
真嫉妒啊。
又忍不住有一点点羡慕。
周砚浔要她走,语气毫不留情。
书燃却没动,她站在那儿,双手搁在大衣的口袋里,温声说:“作业今天必须上交,要么,你跟我走,去图书馆写;要么,就在这里,我看着你写。”
这一次,周围没了笑声,周砚浔的态度摆在那儿,再没人就“交作业”这一话题,给予书燃轻蔑的表情。
周砚浔却笑起来。
他朝她走近几步,坐在球台边沿,姿态很散漫,打火机在手指间转来转去。
“课代表,”他说,“你今年几岁?”
“你呢?你今年几岁?”书燃看着他,“有课不上,作业不交,玩叛逆?”
音落的一瞬,周砚浔手上那支打火机突然弹出火苗,光芒亮起,像颗灼热的星。周砚浔眼睛看着书燃,带着戒指的手却绕着火光来回打转,似碰未碰,百无禁忌的危险感。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他说,“离开这儿,回学校,继续做你的好学生。”
书燃仿佛觑见一个空隙,她忽然迈步上前,伸出手,朝那簇火苗握过去。
周砚浔没防被,几乎叫她吓了一跳,身子连忙后仰,指腹重重一弹,打火机的盖子扣回去,火焰随之切断。
与此同时,书燃到了周砚浔近前。
她没能抓住那簇火苗,手指有一瞬的落空,她不气馁,迅速调整,指尖一弯,勾住了周砚浔腕上那根黑色手绳。
一串小动作,眨眼之间,发生又结束,快得来不及的思考。
周砚浔的心口那儿,特别明显地起伏了一下。
好像不止是手绳被勾住,他整个人都被她勾了一下。
他坐,她站,没了身高差,两人的视线持平在同一高度。
书燃大衣下的膝盖,碰到周砚浔的小腿,隔着衣服,是感受不到体温的,但那种柔软而微妙的触感,两个人都觉察。
空气里有很淡的香味,书燃头发和大衣上的味道,柔柔的,特别好闻。
她站在离周砚浔极近的地方,勾着他的手绳,看着他的眼睛,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慢慢说:“我是好学生,那你是什么?资质平平的高考状元?”
周砚浔一只手被她勾着,另一只手向后,反撑在绿色的案台上,懒懒散散的姿态,偏生傲得不得了,谁都不放在眼里。
书燃盯着他,他也看回去,甚至笑了下,说:“激将法都用上了,想拯救我?”
“你需要别人来救吗?”书燃眨着眼睛,发梢碰到周砚浔的肩膀,香香的,也软软的,“校内小论坛上的几句流言,能把你伤到这种程度?”
“流言?”周砚浔依旧在笑,眼睛又亮又深,像不见底的渊潭,“你怎么知道那些事不是真的?你才认识我多久,几个月,还是几年?就敢帮我担保。”
周砚浔咄咄逼人,不留余地,书燃用牙齿咬了下唇内的肉。
离得近,两人的鼻息搅在一起,湿漉漉的感觉,像雾气氤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