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燃低着头,小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小声抱怨:“沙子吹进眼睛里了,好难受!”
在书燃面前严若臻一贯克制,连碰她一下都要深思熟虑,更别说吹眼睛这种略显亲密的小动作。他抽了张干净的纸巾,递过去,书燃伸手接了,贴在被泪水润湿的眼角,按了按,有些委屈地说:“真倒霉。”她吸了下鼻子,水光湿润的一双眼睛,朝严若臻看过来,问他,“眼睛红得厉害吗?”
她声音太软,模样也是,似有若无的透出点黏人的味道,严若臻只觉心跳猛地滞了下,说不清的慌。他盯着书燃湿红的眼睛,看不够似的,目光很深,好像堆积了太多说不出口的情绪,即将满溢。
书燃还是觉得不舒服,黑漆漆的睫毛眨了眨,像只欢蹦乱跳的小鸟。
那只小鸟仿佛落在了严若臻心上,让他悸动,也让他无措,他缓慢抬手,指腹朝书燃的脸颊贴过去。
想捏着她的下巴,帮她擦一下眼睛,想要她的眼睛不那么红,哭了似的。
他最见不得她哭,也舍不得让她哭。
时间缓慢推进,每一秒都变得无限长,严若臻的指尖先碰到书燃的围巾,只是这样,已经足够他心慌意乱。
书燃毫无觉察,也没什么反应。
然而,下一瞬——
“需要帮忙吗?”
嗓音很淡,尾音拖着,散漫而慵懒。
严若臻离书燃最近,他清晰地感觉到,听到那个声音的一瞬间,她整个人都绷紧了。
下意识地反应透露着一个人的心。
她对那个声音有情绪,她对说话的那个人有情绪,近乎强烈的情绪。
刚刚触碰到围巾的手指,不得不重新收回到身侧,严若臻压住所有,也藏住所有,维系着平静的表象,回身看过去。
周砚浔好像天生不怕冷,寒风肆意吹着,他穿了件单薄的潮牌外套,拉链松松散散,露出内搭的白t恤。个子高,腿长且直,腕上有手表,被天光一映,泛着微微的冷光。
相当好看的年轻男人,带劲儿的感觉从骨子里透出来。
书燃被吓了一跳,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连如何反应都忘了。
周砚浔手上提着便利店的购物袋,没理会严若臻,径自走到书燃面前,微微弯腰,身形低了些,去看她的脸。
“眼睛好红,”他说,“在哭吗?”
风吹着,他的呼吸同身上的气息一并被风送到书燃面前。
近在咫尺,心猿意马。
书燃心口那儿跳了下,解释:“没有哭,沙子吹进眼睛里了,一直流眼泪。”
“过来,”周砚浔握着书燃的手臂,将她往身前揽了揽,“我帮你看看。”
他拉着她的那个力道,其实并没有多重,书燃就是控制不住,朝他靠近了些。
于是,境地顷刻之间对调,严若臻成了离书燃最远的那个人。
第20章 温柔
周砚浔站立的地方有些逆光, 书燃看不太清他的脸,但是能感觉到下巴那儿被他用手指捏了下。很轻的一下,却让她心慌, 甚至颤栗,连背上的脊椎骨都不由地绷紧。
顺着那股力道, 书燃仰了仰头,周砚浔的目光自上而下,落在她脸上,温热的呼吸几乎将她的睫毛吹乱。
书燃有点不自在,想躲,周砚浔又在她下巴上碰了下,温声说:“别动。”
他盯着她, 仔细地看了看,“眼睛很疼吗?”
书燃小幅度地摇头,“不疼, 就是有点涩。”
“我那儿有洗眼液,回去后我拿给你,”周砚浔说,“冲洗一下, 应该会舒服点。”
书燃说了声“好”,过了会儿,又补了句“谢谢”。
周砚浔笑了声,“不客气,之前你给过我感冒药,这也算礼尚往来。”
说这话时, 有意无意的,周砚浔往严若臻那边掠了眼, 眉眼间的神色,透出些许挑衅的意味。
严若臻并没避开那道视线,不躲不闪地,直接与周砚浔对上。他瞳仁的颜色很深,似乎藏着很多情绪,既复杂,又沉郁。
书燃以为周砚浔和严若臻还不认识,正要从中介绍,周砚浔朝严若臻伸手,微微笑着:“周砚浔,书燃的同学。我想邀书燃一起组队,参加一个专业上的竞赛,所以,跟她约了时间,到我这儿开个会。”
表面上,周砚浔礼貌而客气,实际上,私下里,他和严若臻早就用见不得光的手段探听过对方的名字,甚至是过往。
严若臻让朋友查过周砚浔的车牌,他知道这人姓周,出自弈川市最有名的那个周家,周淮深的长子,周絮言的哥哥,家世相貌样样出色,真正的天之骄子。
周砚浔自然也知道严若臻不会说话。
面对书燃时,严若臻才会有自卑这种情绪,因为燃燃的存在对他而言,过于美好,也过于贵重。面对其他人,无论是何种身份或背景,严若臻都不怯懦,于是,他也伸手,落落大方,同周砚浔握了握。
书燃帮他说:“严若臻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你可以叫他小严。”
周砚浔没有在严若臻不说话这点上多做询问,公式化地客套了一句:“我就住在衡古,要上去坐坐吗?”
严若臻看了眼书燃,当着周砚浔的面,拉起她一只手,在她掌心里写了几个字。
书燃辨认了一下,对周砚浔说:“小严说谢谢你的好意,今天他就不打扰了。”
周砚浔看着两人间的小动作,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笑意清浅,未达眼底,凉薄似雪月清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