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浔还在跟苏湛铭说话,聊着对冲基金、债券逆回购之类的话题,视线却和书燃的正对上,唇角懒懒勾起来,眸底有细碎的光。
书燃像是被那记眼神蛊住了,整个人几乎不能动。她看见周砚浔拿着热红茶的杯子,指腹反复揉捻着杯口的某一处。她不由低头,去看自己用过的那个杯子上,杯口的位置,赫然落着一枚唇印。
润唇膏留下的印子,规整、漂亮,似有若无的香橙味,以及很淡的诱惑感。
书燃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慢慢的,也把指腹贴了上去,学着周砚浔的动作,贴在杯口,盖住那个浅淡的印子。
那天吃完饭,周砚浔是准备送书燃回学校的,他跟苏湛铭都开了车。书燃从柜台那里拿了两颗薄荷糖,分给赵澜羽一颗,把随身携带的护手霜也挤了一些到赵澜羽手上。
护手霜的味道很好闻,赵澜羽想到什么,拉住许见超说:“许见超跟我一起坐学长的车,燃燃,你坐周砚浔的车吧。”
不等书燃说话,赵澜羽扶着书燃的背,把她往周砚浔那边推。
周砚浔站在车边,唇角浅浅勾着,笑得有点坏,模样特别招人。两个打扮精致的女孩子从旁边路过,盯着他看了眼,眼底有惊艳的神色滑过。
书燃刚好在这时走到周砚浔身边,周砚浔垂着眸,朝她伸手:“我看见你给别人糖了,我的呢?”
耳边传来那两个女生的对话——
“看吧,我就说不可能是单身,帅成这样,早被人捡走吃了。”
“又没亲亲抱抱,也许是普通朋友呢。”
“不可能,男的那语气和神态,一看就不是对待普通朋友,死心吧!”
……
薄荷糖都吃光了,但书燃口袋里还藏了颗别的,她正要拿出来,周砚浔的手机屏幕亮了,是一通来电。书燃看见周砚浔脸色微微一变,直接挂断,紧接着,震动声又响起来,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周砚浔朝无人的地方走了两步,接电话时语气颇为不耐,书燃隐约听到些声音——
絮言、絮言……
周絮言。
她默默回到赵澜羽身边,对苏湛铭说:“周砚浔好像临时有事,学长,我能搭你的车回学校吗?”
话音刚落,周砚浔那边的通话也结束了,他看见书燃上了苏湛铭的车,并未阻拦。
周砚浔走过来,书燃降下后座一侧的车窗,冷风拂面,吹着她的头发和脸颊,散开淡淡的暖香味。周砚浔俯身,一手搭在车窗上,“对不起,不能送你了,到学校后给我发消息。”
书燃揉着口袋里仅剩的一颗牛奶糖,笑了下,“你去忙吧,不用担心我。”
周砚浔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然说:“别生气。”
车里太安静,不止书燃,其他人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赵澜羽露出错愕的神色,不太敢相信周砚浔这样的人居然会用卑微又温柔的语气同女生说话,连副驾上的许见超都忍不住透过后视镜朝后排看。
书燃不太喜欢那些打量的眼神,将车窗升起来,同时说:“你快走吧,真的不用担心我。”
苏湛铭朝周砚浔挥了下手,慢慢启动车子驶入主路。
赵澜羽回头看了看,胳膊抵了下书燃,小声说:“他还在看你呢。”
书燃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手机,“嗯”了声,没说话,没回头。
赵澜羽想了想,“他好像真的挺怕你会生气。”
“怕”这种字眼,跟周砚浔实在不搭调,“盛原少爷”的名号顶在头上,要什么有什么,谁能让他觉得怕?
书燃将屏幕解开又锁定,勉强应了句,“我又不吃人,有什么好怕的。”
“可能是太在乎了吧,”赵澜羽声音更低,“太过在乎,就会患得患失、小心翼翼。”
恩益作为弈川市最好的私立医院,诊疗水平声名在外,天都黑了,停车场依旧塞得满满当当。周淮深在恩益占有一定数额的股份,是股东之一,从小到大,周砚浔不晓得往恩益跑过多少次,跟多个科室的主任医师都混成了熟人。
停车位不好找,他也懒得找,直接在住院部的大楼前刹了车,钥匙一丢,扔给保安处理。
值班保安认得周砚浔,客客气气地叫周先生。周砚浔有点出神,没听见这声招呼,乘电梯直奔三十层,那里有几间仅供内部使用的高规格康复病房,是外人花钱都买不到的。
一年里,周絮言总要在这儿住上两三个月,比回家都勤。
推开门,病房里窗明几净,周絮言盖着厚被子,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护工坐在小沙发上翻杂志,时不时地往病床上掠一眼,周砚浔挥了下手,将人支出去,套间里彻底静下来,针落可闻。
他拖了张椅子到病床前,故意弄出声音,周絮言睁开眼睛,两人对视的瞬间,有种温度陡降的错觉。
一个阴,一个狠,都不是省油的角色。
周砚浔在床前坐下,长腿交叠,“护工用病房的座机打电话给我,说你想见我。”
周絮言的样貌随了母亲,非常清秀,就是瘦得太厉害,形销骨立,面色泛着不健康的青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旧疾缠身的病秧子。
他撑着手臂慢慢坐起,抬着眼皮斜斜瞥来一眼,“倒杯水,我渴了。”
周砚浔笑了声,听不出是个什么情绪,拿玻璃杯接了小半杯,递过去。
病床上的人手都没伸,只说:“太凉,我喝不惯,要热的。”
周砚浔一点没犹豫,甩手就把杯子砸了,碎裂声又清又脆,他转身要走,听见背后传来一记笑:“不愧是少爷,脾气真大,脸色说翻就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