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她在club跟人打架,”周絮言收回视线,低声说,“把人揍得爬不起来。哥,以前你也是这么对我的,还记得吗?邻居家的小孩骂我是病秧子、短命鬼,你听见了,把人揍得鼻青脸肿,你说我弟弟会长命百岁。”
周絮言边说边笑,眼睛看着天花板,“小时候多好啊,长大一点也不好玩,要是永远都长不大就好了,你说呢?”
“你的确从来没有长大过,”周砚浔松开他,退后一步,“一直是个自私又任性的小鬼,活在没有同理心也没有共情力的世界。”
周絮言始终在笑,笑得有些咳,揉着被衣领勒红的脖子,说:“自私的人才是真聪明,冷漠的人才有大智慧,懂不懂?”
“那就祝你永远活在这样的世界里吧,”周砚浔语气很淡,看着他,平静而清晰地说,“没有爱,不被爱,一直偏执,一直利己,做一个孤零零的小怪物。”
音落的一瞬,周絮言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他咬着牙:“你咒我!”
周砚浔不再理他,扭头回到书燃身边,手臂收紧,将她横抱起来。
书燃没拒绝,乖乖让他抱着,身形腾空的一瞬有些不稳,她下意识地攀住周砚浔的脖子,整个人朝他贴过去,嘴唇刚好擦碰到他的耳垂。
唇上微凉的触碰感让书燃有种被抽走了全身力气的错觉,背上的脊椎骨都在发麻,还有些软,说不清的滋味。
她小声问:“我重不重?”
周砚浔低头看她,紧绷的神色逐渐松懈下来,“不重,刚刚好。”顿了顿,又说,“适合我抱着。”
书燃脸红了,索性贴过去,靠在他脖颈那儿,像个粘人又依赖人的小动物。
周砚浔抱着书燃,擦肩而过时,周絮言声音很轻地叫了声哥,周砚浔脚步未停,渐行渐远。
路过注射室,再度与拿热水袋的女孩子迎面碰上,她先是看到周砚浔的脸,又看到他公主抱的姿态,以及被他藏在怀里的小姑娘,啧了一声,嘀咕着:“这也太宠了。”
女生的朋友刚输完液,手背上还按着止血棉球,她也看见周砚浔,两个女生互相抵了抵手臂,小声议论:“这就是你在走廊碰见的那个帅哥?看着是不错啊。”
“帅哥常见,会宠又会谈恋爱的才是极品,”女生说,“他跟女朋友说话的那个态度和语气,你没听见,简直哄死人了,石头听了都要动凡心!”
朋友听得直笑,说她太夸张。
“没夸张,”女生歪着头,往周砚浔离开的方向看了眼,“他那点心意都在脸上摆着呢,是真喜欢他女朋友,特别喜欢。”
两个女孩子话音,书燃隐隐听到一些,她忍不住抬头看他,脑袋里反复盘桓着——
她们说,他是真的喜欢她。
周砚浔走后,周絮言又在原地站了会儿,袋子里的热饮已经凉了,他面无表情,直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纸杯落地,嘭的一下,在夜色中尤为清晰。
之后,他走到长椅旁坐下,抬手捏了捏脖颈,拿着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那头很快接通,有人嗓音沙哑地叫了声言哥,说:“怎么样?人你见到了吗?”
“阿尧,”周絮言长腿交叠,手臂搭着椅背,懒洋洋的姿态和语气,“你给的消息很准确,我的确在小区门口堵到她了。小姑娘挺有意思,随便吓一吓,就要哭出来。”
那头的人也笑,“言哥要是有兴趣,我们就多跟她玩一玩。让周砚浔知道,他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
周絮言哼笑:“阿尧,我就喜欢你这副又烂又恶毒的样子,很对我胃口。”
窦信尧又说了什么,周絮言没听,直接断了线,他侧头,看了眼窗外浓黑的夜,慢慢的,又笑起来。
他其实不爱笑,小时候每天都要打针吃药,日子太苦,医生告诉他,那就多笑笑吧,笑容多了,运气就好,好运的人不生病。
周絮言信了,可他的身体并没有好起来,一直是有今天没明天。
世界本就不公,那么就继续烂下去吧,一直烂着,谁都别想获救。
他的世界太空旷,没有梦想,没有目标,甚至连健康都没有,随时可能死去,做一个折磨周砚浔的烂人,是他仅有的乐趣。
周絮言记得,陈西玟同他说过:“你就把阿浔当成是爸爸妈妈送你的生日礼物,是你的玩具,他的一切都掌握在你手里。你是他的主导,可以随意支配他的行动和生活。”
周砚浔是他的玩具,一个漂亮的玩具,周絮言笑着想,也是他贫瘠的生活里最有趣的一部分。
离开医院回到衡古,从社区的地库到电梯再到进家门,这个过程,书燃一直是被抱着的。她有点心疼,勾着周砚浔的脖子问他累不累。
夜深人静,看不到什么路人,但这个公主抱的姿态依然招摇,周砚浔却不在意,摇头说不累,用额头抵了抵她,又说:“你真的太轻了。”
书燃抿唇,露出一点笑:“那我以后多吃饭,重一点。”
等电梯的时候,不知打哪里吹来一阵风,周砚浔把书燃往大衣里藏了藏,低声说:“那我每天都抱你一下,看看你有没有变重,有没有认真吃饭。”
叫他这样哄着,浑身的骨骼都软了,书燃大着胆子,在他喉结那儿贴了下,说:“以后我只给你抱。”
进门后感应灯自动亮起,客厅、餐厅、小吧台,依次明亮,宽敞又干净,暖意融融。
周砚浔将书燃放到沙发上,起身脱掉外套,流畅劲瘦的身形在灯光下,有种贵气而恣意的桀骜感。
书燃伸手拉住他毛衣的下摆,仰头说:“你还生气吗?”
周砚浔将外套扔到一边,去握书燃的手,低声说:“我该从哪一件开始生气呢?”
书燃眨了下眼睛,睫毛微微颤动。
“是该气你出了车祸没有立即通知我,”周砚浔盯着她,声音很低,“还是该气你在孤立无援时想要求助的人不是我?”
的确,值得他生气的事儿太多了,不止一桩。
书燃皱了皱眉,似乎有些苦恼,看着他,又问:“怎么样才能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