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浔搂着她的腰,声音听上去有些倦懒,告诉她,刺青是高中时做的。
“当时我就想,人活一世,其实什么都带不走。有朝一日,寿终正寝,能和自己的名字一起火化入土,也是件挺酷的事儿。”
书燃被这个理由弄得愣了下,不知道是该说他年少轻狂,还是该说他言行无忌。
这些日子的接触中,她能感受到周砚浔身上有一种微妙的矛盾感。他清醒着,也颓丧着,张扬又孤独,意气风发之下,黑色的眼睛里总有冷漠。
明明家境优渥,却像是吃过很多苦,承受了很多伤,在逆境之中锤炼出一身嚣张并顽强的骨骼。
书燃感觉到心疼,她贴过去,抱着他,在他耳边低喃:“周砚浔,你要长命百岁。”
周砚浔顿了下,垂眸看她,看了好一会儿,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好,长命百岁。”
书燃整个人都缩在他怀里,小声说:“先把烟戒了,好不好?”
被子滑下去,周砚浔伸手去拉,一时没顾得上回应。
书燃又说:“不能马上戒掉也没关系,烟蒂留长一点,少抽一点。”
“跟你在一起,我已经很少抽了,怕你觉得难闻。”周砚浔抱她抱得很紧,指腹磨了下她的脸颊,“以后不抽了,一根都不抽。”
书燃看着他,眼睛眨了下,忽然笑起来,笑得很漂亮,“你真的好好啊,长得好看,脾气也好。”
“周砚浔没什么好,”他很淡地说,“是你把他变得很好。”
书燃不知道,有一段时间,周砚浔等的状态糟糕到什么程度。
他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一起长大的弟弟与他渐行渐远,陈西玟看向他的目光中,有不加掩饰的憎恶和排斥,而周淮深只想要一个漂亮的“装饰品”。他毫无归属感地活着,没想过什么时候会死,也不期待能活得很长。
他在肋骨上纹下自己的名字,因为除了自己,他一无所有。现在,喜欢的女孩子对他说,周砚浔,你要长命百岁。他忽然觉得长久地活下去,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活很久很久,就能和她在一起,很久很久。
就像那首歌里唱的——
我只想身体健康,要活到过百岁,不需拐杖都可跟你相拥。
夜色很暗,层层落下,书燃终于睡着,半边脸颊埋在被子里,显出几分稚气与可爱。周砚浔摸摸她的头发,又低下来,亲了亲她的脸颊和嘴唇。之后,他起身,离开卧室,拿着手机走到阳台。
窗外灯火繁华,没有月亮,周砚浔将窗子半开,冷风漏进来,夹杂着几片薄薄的雪。他安静地站在那儿,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思考,眼眸慵懒地半眯着。
几分钟后,一通电话打到他的手机上。
那边叫了声浔哥,周砚浔懒懒地应了声。
“你让我查的人,我查到了,”对方说,“窦信尧这人没什么背景,家里做点小本生意。这几年他跟着展叔在混,名义上是个经理,其实就是看场子。”
周砚浔一顿,“展叔?”
“展叔全名叫季展业,跟人合作在新北街那头开酒吧,还有个洗浴中心。新北街紧挨着石口营,那地方你也知道,就是个城中村,面积挺大的,里头鱼龙混杂的,什么都有,生意好做,也不好做。窦信尧这些人就是展叔养着用来看店圈地盘的。”
周砚浔吹着冷风,没吭声。
书燃遭遇的那场车祸,绝不是意外,周絮言一定是故意的。车祸发生在一处住宅区,书燃做家教的地方,周砚浔不放心,让人查了下,居然查出来一个窦信尧,书燃的学生是窦信尧的继妹。
真巧,巧得有点不对劲儿。
那头的人继续说:“季展业跟周家没什么生意上的牵扯,差得远着,他攀不上。窦信尧跟二少倒是在夜店见过几次,喝过酒,算不上朋友,但肯定是认识的,一年前他们就认识。”
所谓二少,就是周絮言。
周砚浔迟迟没搭腔,那头的人不免紧张,试探着叫了声:“浔哥?”
冷风吹得头疼,周砚浔回了房间,打开冰箱拿出瓶纯净水,倒了小半杯,“我在听。”
那人想了想,“你要是想弄窦信尧,并不难,一个地痞,随你怎么收拾。比较麻烦的是展……季展业,这人四十出头,在石口营混了半辈子,什么营生都干过,社会关系很复杂,有几分声望。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周砚浔拿着杯子,打断那头的话音:“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他挂断了那通电话。
书燃睡得迷迷糊糊,感觉身侧多了股寒意,她下意识地伸手,周砚浔立即抱她,掌心搭在她背上抚了抚。
“你去哪里了呀?”书燃揉着眼睛,声音有点软。
“倒了杯水,”周砚浔垂眸看她,“空气太干,你要不要喝一点?”
书燃点点头,接过周砚浔递来的杯子。
周砚浔看她喝水,看得很专注,忽然说:“做家教辛不辛苦?要不要换一份工作?”
书燃愣了下,摇摇头,“不辛苦,我的学生很可爱,学习很认真,家长也挺和气,还会发红包请我喝奶茶。”
周砚浔不知怎么想的,又说:“你喜欢他们?”
书燃握着杯子,“喜欢啊。”
周砚浔抿唇,没什么情绪地说:“那我呢?”
书燃被水呛到,咳了几声,周砚浔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小姑娘无奈又好笑地瞅着他:“睡迷糊啦?怎么连学生的醋都吃?”
周砚浔将杯子拿走,躺回到被子里,重新将她抱紧,轻声说:“听不惯你说喜欢别人,学生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