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十分钟,女人的动作停了,抿唇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意犹未尽似的舔了下牙尖。窦信尧摸了摸她的脸,将剩下的小半支烟递过去,女人伸手接了,急不可待地吸光,连过滤嘴的部分,都要放在鼻子底下闻一闻。
窦信尧一条腿抬起来,沾满灰尘的鞋底踩着女人白腻的胸口,长长地叹了一声:“真他妈爽!这才叫活着!”
周絮言缓缓晃了下手里的杯子。
从小到大,他一直在生病,打针吃药,没有娱乐,连饮食都要控制,早就忘了“痛快”是个什么滋味儿。他好像从未痛快地活过,所以,才格外嫉妒周砚浔。
又一根烟被点燃,隔着雾气,窦信尧的表情模糊不清,“试试吧,少爷,真的很爽!玩一玩,没什么大不了的。”
周絮言坐在那儿,没动。
窦信尧朝他靠近一些,手里的烟递到周絮言唇边,用一种哄人的语气,谄媚地说:“尝一口,不舒服就吐出来。”
周絮言没经住劝,咬住烟的过滤嘴,很轻地吸了下。雾气进入肺部,又从唇齿间被放出,不受控制的,他吸下了第二口。
很神奇的感觉——周絮言觉得心跳在变快,却不难受,周身都轻飘,强烈的兴奋感,很快乐。
窦信尧没骗他,的确爽,由内而外的舒服。
周絮言情不自禁地笑起来,笑得有些憨,另一个舞女要帮他脱衣服,周絮言嫌脏,挥手将她搡开。窦信尧喝了口酒,拨出一通电话,简单说了几句,几分钟后,一个獐头鼠目的矮个子男人拖着严若臻走了进来。
严若臻大概被喂了某种口服麻醉剂,沉甸甸地躺在地板上,半昏不醒。
“这小子前些日子不在弈川,跑到外省去了,我一直找不到他。”矮个子男人对窦信尧说,“这几天,不知怎么的,又跑了回来。他跟小呆明有联系,我盯着小呆明呢,发现了他的动向。”
周絮言靠在沙发里,闭着眼睛,一直在笑。
窦信尧看他一眼,从另外一个烟盒里抽出一根干净的,叼在嘴上。
两个舞女被赶了出去,矮个子男人瞄了眼周围,继续说:“我跟严若臻在同一个汽修厂打过工,我欠他点钱,发现他回了弈川,我就联系他,说要还钱给他,他没怀疑。麻醉剂我下在了酒里,分量很足,一时半会儿他醒不过来。”
窦信尧吐了口烟,从沙发底下拽出一个半旧的布口袋,里面装了些现金,大概有四五万,他一脚将袋子踢到矮个子男人腿边,“这些钱你拿着,马上走,越远越好,别再回来。”
矮个子男人眼睛亮了下,点头哈腰,“尧哥放心,我不会再回弈川。”
打发走闲杂人,包厢里有些静,窦信尧将舞曲声调大,走到周絮言身边,他两指掐着周絮言的脸,“少爷。”一种半是戏谑半嘲讽的语调,“周砚浔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一样!仗着投了个好胎,不把我放在眼里,以后,你会哭着求我的……”
窦信尧知道周絮言没那么容易上套,第一根烟,料很少,类似于k仔。第二根,才是真正的“好东西”,一种新药,纯度高,能致幻,攻击神经,沾上了就再也甩不掉。
周絮言一味地傻笑,窦信尧将他拽起来,走到严若臻身边。
“少爷,你还记得周砚浔吗?”窦信尧贴着周絮言的耳朵,声音很低,“你恨周砚浔,他抢走了你的人生、你的光环、你的前途和未来……这个人,躺在地上的这个,跟周砚浔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周絮言时而清醒时而又混沌,他亢奋着,呵呵笑着,边笑边说:“我知道,我都知道——周砚浔最爱的女人叫书燃,他喜欢她,他最怕她伤心。”
窦信尧笑了声,拍拍他的脸,“真聪明。”
严若臻还在昏睡,周絮言半跪在他身边,喃喃:“我认识你,你是严若臻,那个小姑娘很在乎你。如果你死了,死在周家人手上,周砚浔就脏了,再也洗不干净。他最爱的女人会跟他翻脸,他会痛苦,我喜欢看他痛苦……”
周絮言瞳孔乱颤,头皮发麻,他觉得很快乐,又说不清到底为什么快乐,反复念着——
“他必须一辈子痛苦……”
窦信尧戴着手套,拿出一枚折叠刀,开了刃口的那种,放在桌面上,轻轻推过去。
周絮言鲜少笑得这样开怀,眼睛无意识地睁大,他抓着刀,也分不清是心脏还是脖子,刺下去。
腥甜的气息涌出来。
麻醉剂作用强烈,严若臻几乎感受不到痛苦,他甚至做了个梦。
梦里是深长幽静的荷叶巷,小小的女孩,穿一条白裙子,带着绕红线的银手镯,塞给他一颗包装很漂亮的水果糖。
严若臻一生凄苦,鲜有甜蜜,那颗糖是他拥有过的最甜的东西。
燃燃。燃燃。
他手指抽搐着,似乎想叫出一声她的名字——
“ra……ran……”
早已萎缩的声带艰涩收紧,严若臻唯一能发出的声音,他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声音,是她的名字——
“……ran……”
燃燃。
对不起,我真的很没用,再不能为你做什么。
所经历的一切事,我都不会后悔,只是有一点遗憾。
以后,你要多多保重。
一定要多保重。
……
窦信尧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他静静看着,像观看一部引人入胜的精彩电影。
其实,他不仅厌恶周砚浔,也厌恶严若臻,在赫安的时候,严若臻刺过他一刀,很疼,这笔账他记了十年,现在终于了结。
报仇的感觉,真好啊。
周砚浔、周絮言、严若臻,还有书燃,那个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