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修殿。
唐姣一扫早晨的萎靡不振。
拣药,架鼎,点火,一气呵成。
银月兔初来驾到,好奇地在偏殿里这嗅嗅那嗅嗅,它也挺乖的,没有弄坏东西,最多就是用鼻尖碰一下,那点微弱的力道还不至于让偏殿内宛如磐石般沉重的摆设挪动。
唐姣一门心思全扑在炼丹上,完全没有注意银月兔。
中途,风薄引忍不住来看了一眼,本来想问问宗门对药王谷一事是何态度,结果发现唐姣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到来,注意力高度集中,他也就一声不吭地关上门又离开了。
无根水十杯。
大火熬煮。
青玉粉六匙。
小火慢炖。
血石花两瓣。
静置一盏茶的时间。
......
唐姣在心中默念着丹方,谨慎地加入药材、控制火候,时不时点燃新的灵石。
炼制三阶突破丹的过程十分繁琐漫长,直到她放入最后一味药材,风底寻廊之际,她才感觉到浑身酸痛,好像全部的精神也随着那三钧风底寻廊的放入被一并抽干了。
整整两个时辰。
唐姣揉了揉肩膀,活动了一下全身筋骨。
放入风底寻廊之后,突破丹的炼制就已经接近尾声了,不需要做其他事情,只需要静置,等待鼎内的药材在大火熬煮中彻底融合就好,所以唐姣这个时候才敢放松神经。
她环视四周,没看到银月兔的踪影。
找了一阵,唐姣才发现银月兔其实一直就在她的身边。
小兔子窝在用来盛药粉的碗里,软糯糯的一团,身体有节奏地起伏着,唐姣伸手把碗从木架子上取走,刚拿到眼前端详了片刻,银月兔就醒了过来,扒着碗口探头探脑。
顺着它的视线看过去,唐姣了然,轻笑道:“对,那就是三阶突破丹。”
伴随风底寻廊的彻底融合,突破丹已然臻至圆满,唐姣拂开鼎盖,一枚散发着淡淡清香的丹药飞至眼前。它继承了风底寻廊花朵的颜色,呈皎白色,像是悬于天际的一轮满月,浅浅的三条金色丹纹如同映着月色的浮云,无不佐证这是一枚三阶上品突破丹。
唐姣没有急着吃下突破丹,而是将它收进了瓷瓶中。
这种感觉,大概就像每次都要把最喜欢的食物留到最后吃吧。
紧接着,她从百纳袋中取出一件穿旧了的袍子,边上有毛毛的那种,然后把银月兔裹进柔软温暖的袍子里,安置在椅子上,在休息了一炷香的时间后又继续炼制丹药了。
这次,在经历了炼制突破丹之后,唐姣的炼丹速度明显提升许多。
之前花了两个时辰才炼了一枚的四阶烈火丹,她两个时辰能炼两枚了。
唐姣已经想好了,这两枚烈火丹,一枚给婵香子,一枚给柳海棠,作为此次探索时她们对自己照顾的答谢,她手中还剩下六片血石花的花瓣,两片送给风薄引,再给他拿一些风底寻廊的根......至于徐沉云,她一时间还想不出有什么东西是他能用得上的。
反正也不急着将谢礼送出去,以后再慢慢想好了。
毕竟她只是三阶丹修,等到她突破到四阶之后,再将烈火丹送出去比较合理。
如此想着,唐姣收起春山白鹤鼎,笑眯眯地抱起银月兔就往外走去。当她踏出丹修殿的时候,夜色如墨,众星枕山,已经很晚了,四周寂寥无人,小童正在柜台前打着呵欠,看到唐姣终于走出来,她朝他点点头,他也朝她点点头,然后拿起符箓去锁殿了。
唐姣炼丹中途见缝插针地吃了一枚辟谷丹,所以此时并不饿。
她带着银月兔回到寝居,先是检查了一下门窗是否锁好,然后把兔子放在床上,兴冲冲地从床底下取出一个蒲团,吹灭了蜡烛,在房内被黑暗笼罩后,盘膝坐于蒲团上。
这蒲团设有小型的阵法,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阻止生灵的靠近。
若不然,要是一只飞蚊过来咬她一口,她就在修炼途中走火入魔了......
别问为什么仙山之中也会有飞蚊,问就是飞蚊无处不在。
银月兔大概也察觉到了阵法的存在,并没有贸然过来打搅她。
唐姣定了定心神,强忍住激动的情绪,服下突破丹,缓缓闭上了双眼。
丹药是没有味道的,不存在好吃与不好吃之分,她感觉到丹药入口即化,一股热流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唐姣甚至能听到四肢百骸的经脉发出舒适的喟叹,如同静默而又暴烈的一场演奏,以真气为媒介,以丹田为枢纽,在她的体内奏起只有她能听到的乐曲。
随着丹药的消弭,丹田内的真气变得前所未有的充沛。
原本浅浅一汪水潭,在突破丹的加持下逐渐变成了一片湖泊。
唐姣站在湖上,仰头看到悬在空中的春山白鹤鼎,低头看到湖水泛起层层涟漪,清澈得像一面镜子,倒映出她的身影,她和自己对视了一阵,看到蓝色巨人自背后经过。
那种时间与空间拧成一根绳、变得虚无,没有实际意义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她这次伸出了手,在水面的倒影中结结实实地抓住了那抹蓝色。
我牢牢把握住了机会,没有让它再次溜走——
本来是这样的。唐姣想。
但是,在她抓住蓝色的那一瞬,湖面开始皲裂。
成千上万的水滴颤动起来,原本清晰的倒影变得模糊不堪,唐姣站在水面上的身形随之倾斜,她有种快要落水的慌乱感,手臂挥舞着,想要抓住什么,可是手边没有任何东西,只有那抹细而脆弱的蓝色,纤然易碎。紧接着,唐姣看见蓝色巨人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