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赢得他们的注意,就必须用他们能够感同身受的话语打动他们。
唐姣是低阶修士,自然无法轻易将自己代入到高阶修士的立场,所以她耍了个小聪明,直接借用了符修长老的话,以此引起在座真君的共鸣。她虽然不知道高阶修士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她知道高阶修士的共性,就是比起他人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而他们的经验告诉他们,这种事情基本是不可能发生的。
“我想,恐怕很难遇上这种事情吧。”唐姣顿了顿,又说道,“这位师兄,你的师弟亲口说过他的伤是由同路人所造成的,那么他有没有说他的伤是如何造成的呢?”
“这......并未。”师兄怔愣片刻,“但他伤势太重,根本来不及说清楚。”
唐姣说:“是吗?可是他甚至都说清楚了他来不及防备。”
她看到晁枉景的师兄虽然有所动摇,却还是十分坚定地说道:“然而他或许只是不愿意回忆当时的场景,无论如何,他被你所伤的结果已成为了事实,是无法辩驳的。”
唐姣点头,“没错,我也承认这一点。”
师兄说:“既然如此......”
唐姣打断了他的话,“然而我不会认下不属于我的罪名。”
她说完,不再看那位师兄,视线越过神情晦暗不明的长老,看向燕宿。
“燕修士,你方才说你与我师兄同路,而他‘最先察觉到了不对劲’,你知道他是察觉到哪里不对劲的吗?”小姑娘温柔的声音传入耳蜗,离得较远的燕宿沉默了一阵。
然后,他干巴巴地说道:“他感受到了天品法宝的气息,我随后也感受到了。”
他还是省去了关于晁枉景人品这一点的讨论,真假参半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晁枉景惹出的祸,最后竟然把他也扯进了这趟浑水。燕宿只能自认倒霉。
“天品法宝”这四个字顿时引起了几位刑狱司的注意。
谢南锦饶有兴趣地用指腹叩击臂弯,朝唐姣笑了笑,“如果是天品法宝的话,越阶重创修士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你应该没必要主动交代出自己的罪行。那是你的吗?”
“当时他们感受到的,确实是我的法宝。”
“不过,诸位真君请看,这便是他们口中所言的天品法宝。”
唐姣合拢手掌,催动真气,再启掌之际,一枚小小的炉鼎悬浮在她掌心中。
谢南锦的手一抬,春山白鹤鼎便被他的真气牵引了过去。
他端详着炉鼎,说道:“这鼎长得还蛮可爱的,看起来不像是能伤人的样子。”
紧接着,谢南锦用指节敲击了一下炉鼎,让唐姣瞬间有种神魂被剥离的错觉,倒并不疼痛,只是莫大的恐惧涌上心头,仿佛自己所念所想,在他的神识之下,无处遁形。
春山白鹤鼎轰然落地,展现出原本应有的样子。
“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上一次看到它的时候还是百年之前呢。”谢南锦环顾了一圈,盛大的真气卷动他的衣袖,将他的发尾吹得飞扬,那双含笑的澄澈眼眸逐渐凝结成了金色,他说,“关于法宝的效用,我不可多说,否则就触犯这个小姑娘的隐私了。不过,我能够说的是,至少在六天前,微尘地域之中,它还不具备重创晁枉景的能力。”
说完,谢南锦直起身子,手掌平平推出,炉鼎重新变小飞向了唐姣。
至少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都是她预想中的。
唐姣将春山白鹤鼎重新拢在手中。
谢南锦的神识掠过之后,她那颗颤动的心终于安静了下来。
“百年前,我大致也听说过那件事,正巧也是合欢宗与药王谷之间的纠纷。”徐沉云开口接道,“在座有许多真君那个时候未能接触此事,各位认为有解释的必要吗?”
帘帐那端的人影晃动,骚动持续了片刻。
然后,一个柔和的女声传来:“律令规定,对事不对人,过往之事已成云烟,不可以往事来评判今人。此鼎的来历不必多言,不过,在座的真君都已知晓有此事存在。”
这就已经足够了。
唐姣和徐沉云对视一眼,看到他微微颔首。
她主动将事情托出,如此一来,药王谷那边也没有机会再旧事重提。
“那么,我们来重新整理一下思路。”萧琅适时地说道,“晁枉景受到不明原因影响,导致身受重伤,他回到药王谷之后没能说出伤他的到底是什么,而身为丹修的唐姣并没有孤身越阶重创晁枉景的能力。当时同在地域的燕宿和风薄引感受到了天品法宝的气息,如果唐姣用天品法宝重创晁枉景,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方才谢真君也已经亲自查验过,确认此炉鼎在地域内的时候并不具备重创晁枉景的能力,所以他的伤不是法宝所造成的——关于这一点,药王谷和合欢宗有什么需要补充或者反驳的地方吗?”
就在此时,长老忽然开口了。
“仅凭炉鼎确实不具备重创我弟子的能力。”
他缓缓的,说:“然而,我们丹修是为了什么而生的?”
为了辅佐肉身,达到原本不可及的程度,不止要成为锋利的矛背后最坚实的那面盾牌,还要将矛打磨得更加锋利。修真界有一句流传甚广的真理,一个队伍中可以只有剑修,可以只有气修,也可以只有符修,但不能没有丹修,而丹修同样也不能独立存在。
唐姣顿时觉得手指冰冷。
天品法宝原本所带有的特性就决定了它对修士的损害是致命性的。
即使她所拥有的是炉鼎也不例外。
法宝周身激荡的气息,比任何武器都能更轻易击溃真气屏障。
她已经拥有了矛。
她确实可以将矛打磨得更加锋利。
就像手持武器的小孩子一样,她只需要刺出那一下,很简单的。
而她刺了吗?
唐姣茫然地回忆方才自己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