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着收拾着,她感觉到怀中的东西随着她的动作有所松动,于是将那东西取了出来,免得它掉在地上摔坏了——那是一枚微凉的玉牌,好久没有使用过它了,它似乎变得更凉了一些,即使有体温包裹也热不起来,始终都保持着那种温度,静默而又冰冷。
她盯着手中的玉牌,难得有些走神。
也不知道大师兄此时怎么样了。
唐姣想,有时候从其他人那里听到徐沉云的事情,她都有些恍惚。
她是真的对徐沉云说过“等等我”吗?徐沉云真的答应了吗?
若是一直听不到他的消息,倒也还好,可他是合欢宗的大师兄,自己身边几乎所有人都与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唐姣时不时地就会从其他人那里听到一些,有时候是李少音跟她说的,追溯到上次的话就是柳海棠的回忆,这种触不可及的感觉愈发催促着她。
明明很近,却很遥远。
这就是李少音所形容的吧?
而且,偏偏这份担忧她不能向任何人吐露。
这是她和徐沉云之间的秘密,几乎所有人都当徐沉云是闭关修炼,闭关是太寻常不过的事情了,所以没有人会平白担心他,一直惴惴不安的,也就只有唐姣一个人而已。
于是她只能投身于漫长无尽的修炼之中,这样就可以不用去想了。
但唐姣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修炼的,她有时候会梦到徐沉云的事情,都不是什么好梦,一次是噩耗从宗门传来,一次是自己眼睁睁看着对方入魔,唐姣从梦中惊醒过来,如此几次,就不是很想睡觉了,她要时刻保持清醒才行,像紧绷的弦一样将自己绷紧。
说来也很奇怪。
唐姣以前从来没有担心过徐沉云。
现在她担心徐沉云担心到甚至觉得他是一碰就碎的程度了。
这大概也是另一种极端吧?唐姣想,指腹触碰玉牌上的“紫照”二字,沿每个笔画描摹,那上面残留的一点属于徐沉云的神识被轻轻牵动,绕着她的指尖安抚似的贴住,这点程度是不至于将徐沉云从修炼的玄妙状态中吵醒过来的,唐姣了解神识,自然是知道的,所以才敢这么做,她用指尖挠了挠神识的“下巴”,神识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你没有这么容易就输给它,对吧?”唐姣小声地对它说道,神识不能回答她的问题,也听不明白,不过能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用尾巴拍拍她,她笑,“我相信你。”
她将手指送回去,小小的神识就慢吞吞地爬回玉牌上,蜷成一团,不动了。
心情好了一点,唐姣转过目光,再次沉痛地望向眼前的一堆没能收拾好的东西。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白清闲给她的符箓。
倒是可以用神识去感知,不过她总是要收拾这些东西的,就不想投机取巧。
正想到这里,唐姣忽然感觉到了法决运转的气息。
她顺着那股气息从东西堆里捣腾出了一枚符箓,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了一圈,熟悉的声音在房间内响了起来,张扬且漫不经心:“老板,老板,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唐姣捡起符箓:“能听到。好巧,我正打算联系你。”
对面的人感叹道:“看来我们心有灵犀。”
白清闲油嘴滑舌的,让唐姣终于明白了珩清听自己说话的感受。
不能说是这个人不可信,只是他说的话,怎么听都不觉得是认真的。
于是唐姣也不和他认真,询问道:“那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白清闲煞有其事地思考了一阵,“在想该如何邀请我与你一同前往地域。”
压根不是。唐姣想,不过没有揭穿白清闲,顺着他的话说:“那你愿意吗?”
“只要是老板亲自邀请,我怎么会不愿意?”白清闲的声音带笑,“实际上,我主动联系老板,就是算着日子也快到了,老板迟迟不肯联系我,就只好由我来主动了。”
他每次都用这种语气说话,唐姣站在原地思索片刻,决定挫挫他的锐气。
然后说:“哦,那你这次总可以回答我,你之前一直没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什么问题?”白清闲愣了一下,然后沉默了,大约是回想起来了,唐姣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白清闲再开口的时候就没有那么放肆了,迟疑道,“你是真的想知道吗?”
想知道——但是知道了不一定做。
唐姣省略了后半句,只说了前半句。
白清闲咬牙道:“下次,下次我一定回答你这个问题。”
他活像是那种极力保全自己贞洁的烈男,调戏不成反被将了一军,支支吾吾的,语气也正经了许多,可怜巴巴地收敛了平日里的嘴脸,问道:“那我们何时去探索呢?”
“明天我就去找宗门申请名额,七日内应该能走完流程。”白清闲一正经,唐姣也就和他谈正经事情,想了想,又问,“你的名额要怎么解决?直接找九州盟申请吗?”
白清闲说:“九州盟里有我认识的人,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一起申请了。”
虽然唐姣在九州盟里认识的人很多,还不止一个。
但是既然白清闲这么说了,她也就不客气地占了这个便宜,满口答应。
他的动作很麻利,三日之后就再次联系唐姣,说他已经拿到两个名额了。
唐姣和白清闲敲定了时间,便即刻动身前往寒炽地域。
他们约好的在地域的入口处相见。
唐姣犹豫了一下,并没有遮掩面庞,毕竟她的身份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再说了,之后他们肯定还会合作好几次,像是相貌之类的,太过注意这些也会导致行动受到牵制。
来到寒炽地域的入口,首先感觉到的就是宏大而又汹涌的真气。
这是由水师真君与高阳真君的真气所构筑的屏障。
她在浮屠之棺里,在书中看过无数次,此时此刻终于亲眼见到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