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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裳眉忽然感觉到怀里的唐姣挣扎了起来。
她此前的表现一直很平静,很镇定,所以李裳眉没有对她抱有太大警惕,也就轻易地被她挣脱开了,李裳眉的瞳孔微缩,抬手想要拦住她,唐姣像是早就有所准备似的,春山白鹤鼎与桃花剑在周身飞旋,疾行丹在此时此刻发挥到了极致,破开重重的阻拦。
她径直跑到最前端,隔着断崖,朝空中的那三名修士喊道:“真君!”
珩清的动作一顿。
他大抵是三个人中反应最大的那个,转过来之际,面上已经涌现愠意。
“唐姣,回去,这不是你该出现的地方。”
“珩真君,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卷入这场纷争。”唐姣心里默默添了一句,所以才如此急切地离开,根本没有考虑过告诉她这个合欢宗的弟子,“但是,我不想后悔。真君当年没能救下那名弟子,这几十年中,你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是否有片刻的怔忡?”
“真君告诉我,要么不要做,要么不要想。”
“我不可能不去想,也非做不可,即使我心知这只是螳臂当车,仍然想一试,比起多年之后再来后悔,我更想现在就去做我能做到的事情,实现我曾对他许下的诺言。”
她顿了顿,说道:“或许......我也能完成真君当年未能实现的遗憾。”
唐姣知道珩清能够理解她的意思。
他说过,当年那名长老的弟子,是他唯一出手却没能救下的人。
说到这里时,他的神情虽然没有太大变化,咬字却很轻,夹杂若有若无的叹息。
珩清压下手腕,鸦青的手套覆在白花上,止住亟待冲破枷锁的黄泉碧落镯。
即使此时此刻那三人都望向唐姣,肆意的真气却没有松懈,仍然死死地压制住了底下的血光,这三个人分别是符修界、丹修界、气修界的佼佼者,分出个精力不成问题。
“我不能做到的,难道你就能做到吗?”珩清说道,“别傻了,入魔的人是不可能救回来的,从古至今所有不慎入魔的人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在疯狂之中被诛杀。”
唐姣知道自己没有充分的理由说服珩清。
但是如果什么都不说,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徐沉云走向湮灭。
所以她必须要尽力想出个理由说服在场的三位真君,不想不行。
正当唐姣绞尽脑汁思考的时候,从头到尾都没有开过口的谢南锦忽然说话了。
“此言差矣。”他双手抱胸,将令旗夹在臂弯间,说道,“确切来说,徐沉云并不是不慎入魔的,与你的说法有出入,入魔的人或许真的救不回来,但徐沉云不一定。”
这话一说出口,连萧琅也将视线投向了谢南锦。
珩清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南锦没有回答,而是先看向了萧琅,“劳烦萧真君动个手。”
萧琅闻言,抬起手臂,指尖勾勒出金色的火焰,火焰构成的符文层层堆叠开来,顷刻将四个人笼罩在其中,隔绝了外界的视线,也将声音严严实实地封存在了阵法之中。
“我不得不承认,我也想知道徐真君为什么会忽然入魔。”她说道,“看来谢真君你似乎早就知道了内情,却迟迟没有说出来,此时若是不说,就再没有机会开口了。”
谢南锦耸了耸肩,“我这不是在说吗?......小姑娘,你也知道内情对吧?”
唐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谢南锦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会阻止?
他之所以那么慢腾腾地动手,不会是为了拖延时间吧?
“是阴火。”她说道,“大师兄被阴火所伤,至于突然入魔的原因我也不知道。”
珩清微微诧异,“阴火?他怎么会和阴火扯上关系?”
旋即又反应过来,“被阴火所伤,理应当场化作灰烬,怎么会拖延至今?”
“既然是与阴火有关,近来发生的事情,我能联想到的也就只有浮屠之棺开启一事了。”萧琅抬眼望向不周山的方向,脸色一变,“阵法失效,浮屠之棺重新开启了。”
浮屠之棺的阵法是萧琅亲手设下的,故而她对阵法的变化更敏锐。
唐姣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能看见一片漆黑。
倘若此时将视野拔高,直上云霄,越过繁星,抵达九州盟,就能看见——在九州盟的洞天内坐着一个男子,白发逶地,如同积雪,他的神情始终是淡淡的,垂眸不知是在浅眠还是在沉思,他的唇齿紧紧地合拢,不曾开口,舌尖之上,骨钉微微地颤动起来。
他有许多的名号。
九州盟盟主,大音希声,玄镜尊者,符修至圣。
再往前,还有不常被人提及的,楚氏曾经的掌权人,“楚明诀”之名。
楚明诀坐于湖岸,眼前的湖水清澈如碧,无风无浪,倒映出下界的种种景象:
九州的东面,合欢宗爆发出红光,如同肆意燃烧的黄泉之花。
而被这耀眼的红光掩盖,不易察觉的,是西面的不周山,正稳定地发出金色光芒,那是属于佛修特有的宽容与慈悲,没有惊起任何人的注意,如同一阵风似的平和温柔。
就在位于合欢宗的萧琅朝西面望去之际。
西面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回头望向合欢宗。
楚明诀清晰地看到,横跨九州的东与西之间,门内阴冷的气息不断涌向合欢宗,正是这些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气息被阴火所牵引,侵袭徐沉云的心神,这才导致异变发生。
他沉吟了片刻。
舌尖上的骨钉颤得更厉害,伤口间沁出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