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姣说:“看来昙净法师与李师姐之间还有一段很深的纠葛呢。”
紧接着她又问:“昙净法师还没有醒过来吗?”
“或许是在浮屠之棺中的损耗太大, 短时间内应该是醒不过来的, 还需药物慢慢调理。”徐沉云说道,“过两天,珩真君应该还会过来一趟,你那时候也可以去瞧瞧。”
“师兄,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唐姣忽然正襟危坐。
徐沉云:“师妹请说?”
“我在进入紫照洞府之前,曾与珩真君约定了,倘若我成功了,出来之后想拜他为师,那时候他,嗯,大概是同意了的?”唐姣犹豫了一下,“我想将方长老作为我的大师父,而珩真君作为二师父,就是不知道宗门的各位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会如何作想。”
“珩真君这些年对你照顾良多,你若认他为师,宗门不会反对的。”徐沉云说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笑了一下,说道,“师妹,你真的说服了珩真君居于方长老之下?”
唐姣:“呃——他说,等我成功了再说,我觉得是同意了。”
她攥了攥拳头,自信地说道:“在场的谢真君和萧真君都可以为我作证!”
徐沉云说:“那就应该没什么问题,届时宗门会与药王谷那边沟通的。”
唐姣问:“不过,方长老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呀,他出关之后会不会生气?”
“那倒不至于,最多和珩真君斗嘴几句。”徐沉云说道,“方长老出关的那天,就是他炼成九转回魂丹的那天,等他知道了他的弟子成长到这般,也算是双喜临门吧。”
床底下的白泽和银月兔听了半天,自觉气氛融洽,又出来趴在旁边打呵欠。
看着这两个白毛球打呵欠,唐姣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呵欠。
“要是方长老这次能够成功就好了......”她说。
徐沉云问:“要睡了吗?”
“不,我这几天已经睡太久了,想多聊聊天。”
尽管唐姣嘴上是这么说的,可还是呵欠不断,眼角都挤出一点泪水。
眼前的人影晃动,耐心地询问道:“想聊什么?”
“想聊聊我在师兄的意识中未能看到的那部分回忆。”唐姣拢了拢衣袍,皎洁的月光照进房间,将面庞映得像羊奶般细腻柔和,泛着浅光,她抬起眼睛,眼睫上挂着的泪珠欲坠未坠,说道,“这段时间睡觉的时候,总是梦到那时候我所见的景象,可总是断断续续的连不成完整的,大多都是空白,梦里我就在想了,要找个机会将空白填满。”
“如果只是平铺直叙地讲,你或许很快就会睡着。”
唐姣抗议:“我不会的,我尽量保持——清醒——”又打了一个呵欠。
徐沉云:“嗯?你确定?”
唐姣选择看向了罪魁祸首白泽。
它许久没出去玩过了,白日与银月兔闹腾得太凶,这时候困得要命。
即使在唐姣充满了谴责的目光下,它憋了一瞬,还是忍不住打了大大的呵欠。
唐姣:“......”
徐沉云揉了揉白泽的头,毛茸茸的脑袋跟着晃了几下。
“不如这样,我们互相提问,如此你应该就不会感觉困了。”他提议道。
“好主意!”唐姣一下子来了精神,“谁先提问呢?”
徐沉云谦让道:“师妹先问吧。”
既然这样,唐姣就不客气了,问道:“师兄是如何被宗门找到的呢?”
“你在意识深处所看到的景象,在彻底融合之后,我也看到了,其实那与现实是有一定出入的。”徐沉云平静地说道,“譬如那时我并没有笑,在剧烈的疼痛下,我甚至很没出息地哭了,试图咬断舌头自杀,但是,或许是因为我并没有我认为的那么洒脱,我没能成功,我本质上还是不想就这么死去的,所以试了很多次,都是以失败告终。”
“大约就是在那个时间点,掌门等人轰开了房门,风雪顿时灌进房间,我依稀记得他们很轻易就解决了那些食客,将我救出来,顺便打开了其他几间笼子,后来的事情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等我醒来之际,身上的伤口就已经全部被治愈好了,不留痕迹。”
意识深处的少年徐沉云笑得很洒脱,很肆意。
大抵是因为,他心中希望那时候的自己可以凭心而动,痛痛快快。
可惜事与愿违,事实与被美化的记忆往往背道而驰。
唐姣忽然觉得很难过。
明明是她要问的,现在她却有些后悔了。
徐沉云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注意:“接下来,该我问你了。”
唐姣重新打起精神,说道:“师兄要问什么?”
“听说师妹在进入宗门前是绣娘,师妹踏上求道之路的契机是什么?”
“我还从来没有和谁说过我的事情呢,有点新奇,让我想想如何组织语言。”
徐沉云笑道:“能够成为第一个,我感到很荣幸。”
“嗯——好了,我知道该从哪里讲了。”唐姣娓娓道来,“师兄与我同在人间生活了多年,应该很了解凡人的观念,几乎所有人都想生下男孩,不愿养育女孩,所以他们往往在知晓了婴孩的性别之后会进行选择性地放弃,而我,就是那个被放弃的小孩。”
徐沉云并没有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就像唐姣当初静静地倾听他的过去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