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四十来岁的面相板肃有点凶的师父,一个二十来岁,一个十五六岁的两个徒弟。她们三个人坐在一起。
此时师父在闭目养神,十五六岁的女孩靠在二十来岁的女孩肩膀上,满脸不舒服,好像也晕车。
唐小云躲在座位里偷偷观察她们。
师父的相貌和前世不太一样,只有眼睛没有变化,唐小云就是通过眼睛认出她来的。
或者说,是通过眼神。
那是师父的坚定不移求道之心铭刻的眼神。
有些东西变化了,有些东西依然如故。
师父大概率是没有觉醒前尘的,这一世的师父不认识唐小云,可是唐小云把师父给认出来了。
唐小云此刻就挺抓心挠肺的,想上去认师父吧,师父不认识她,师父身边还有两个新的徒弟了,前世云雁随可是颗独苗的嘞。
师父没来的及收第二个徒弟就殒落了。
车里最后一排坐了五个人,师父坐在最中间,两个徒弟坐在她右边。徐孙丽坐靠窗位置,揽着神色恹恹靠在她肩头的师妹,客车正在行驶当中,摇摇晃晃,车里空气也不好,师妹晕车晕的厉害。徐孙丽向身板挺直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的师父看了一眼,靠过去小声说道:“师父,那个女孩子一直在看我们。”
师父闭着眼睛回应道:“不用管。”
徐孙丽“嗯”了一声,靠回去也开始闭目养神。师父说不用管,那就不用管她。
客车一路走走停停,路途中也有客人上车,车里的人越来越多,站着的人把车里过道都挤满了。
唐小云看不到坐在最后一排的师徒三人了。
人多了气味更加不好闻,车里更不通风,唐小云开始烦躁,心里头抱怨,晕车的二堂姐这时候还开始呕吐,拿塑料袋接着呕吐物没有吐到地上,但她其实胃里面早就吐空了,只呕得出酸水来,酸臭的气味向旁边弥漫,离她最近的唐小云侧过头避开。
唐小云又在心里抱怨,坐汽车的体验一点都不好。
缠在她手腕上的黑蛇早就受不了车里的憋闷和杂味,溜到车顶上去待着了。
车子行驶了两个多小时,后排的师徒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车,反正等唐小云又伸长脖子去看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她们的身影了。
车子在路边停下,王婶婶挑起行李担子叫她们下车,这时候天快黑了。
这里的房屋低矮,街道也灰扑扑的,风一吹就扬起满天飞灰,路上见不到几个人,路边的不起眼店里才有零星的几个人影子。
王婶婶带她们顺大路边走了一段,拐进一条小路,小路边是泥巴地,长着低矮茂密的杂草,隔很远才能看到一间房子,房子也老旧,好像没有人住了。
王婶婶催她们:“走快点,马上天要黑了,路上没有灯,天黑前要到我家屋里,今天晚上你们就在我家里歇一晚,第二天带你们去厂子里。”
唐小云觉得自己可能想错了,去厂子里打工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越走越偏僻,周围还荒凉,天也慢慢黑下来,二堂姐有些害怕。她扛着行李跟紧了王婶婶,唐小云落到了最后面,皱着眉头在四处打量。
这里是大城市吗?不对吧比她们镇上还要荒凉啊。
白天客车经过的一些地方倒看起来像是大城市的风景,这里……是哪个乡郊野外荒僻地方啊!
唐小云心里感到不妙。
到了王婶婶租住的房子的时候,唐小云更加觉得不好了。
挤挤密密的破旧房子,狭窄灰扑扑的小巷小路,倒是很有人气,做饭炒菜的声音、人声嘈杂的声音、自行车叮铃铃来往的声音、摩托车轰隆隆的声音……进了王婶婶租住的房子,从大门口进去,穿过拥挤摆放的摩托车脚踏车,踏上黑洞洞的楼梯,二楼开始有灯光,昏黄灯光下她们从一楼爬到四楼,幽深狭窄的走廊两侧排列一扇一扇的门,灯光黯淡的灯泡挂在天花板上,有的门关闭的,里面没人,有的门打开的,居住的人正在做晚饭、吃晚饭,家里开着收音机或电视里,喧嚣热闹。
唐小云越来越觉得不妙。
前后两辈子,她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面?
最落魄的时候她都没住过这么小的屋子。
王婶婶一家两口子带他们家大侄女,三个人挤在一间七八平方米的屋子里,屋子里只放下一张双人床,床对面一张吃饭的小矮桌、三张低矮的塑料小凳子,床尾一个半人高抽屉柜,柜面上凌乱的放着各种东西,柜子下面挤着袋子、箱子。屋子一角是厕所,厕所对面是做饭的地方。
站在门口能把屋子里一眼看遍。
唐小云只觉得头皮都要炸开了。
要她以后住这样的地方?可拉倒吧!
王婶婶说话了:“先吃晚饭,今天晚上厂里要加班,不等明天了,今天晚上带你们去厂里看一看,上上手看能不能做,厂管觉得你们可以的话,你们就能留下来了。”
“到时候你们俩住宿舍,姐妹jsg俩作伴也不用怕,附近有个打电话的地方,两角钱一分钟,你们有空了去给村里打个电话,给你们爸妈报个平安……”
“厂里有个小卖部,卖生活物品零食水果感冒药之类的什么都有,你们带了钱的吧?住宿舍后可以自己去小卖部添置东西……”
王婶婶边吃饭边告诉她们这里的事,王叔和王翠翠沉默的扒饭,唐小云发现她们一家吃饭都特别快,吃的很急,似乎赶时间似的。
也确实赶时间。
厂里晚上七点加班,他们吃晚饭没得歇息,立刻赶着出门。
工人的时间都是厂子里的,王婶婶说厂里一个月休两天,也就是说要么连续工作半个月休一天,要么连续工作一个月休两天。多请假就要扣钱。
王婶婶还说厂里早上八点钟上班,中午十二点下班,下午两点钟上班,下午六点钟下班,一般晚上都要加班,不忙的话就是晚上八点钟上到晚上十点钟,忙的话,七点钟上到十点、十一点,都是常有的事。
这样算下来,进了厂里一个人的时间就完全被厂里拴住了。
唐小云拧着眉头,跟二堂姐咬耳朵:“我不想打工了。”
二堂姐也心里惴惴的,可是,“来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