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云冷静的问:“你家狐狸在不在?”
季蝉衣在门缝后面摇头,似乎因为她这一问,红肿的眼眶里隐约见水光,眼里又浮现茫然的悲伤与苦楚。
唐小云问:“它死了?”
季蝉衣摇头。
唐小云说:“没死?出门了?什么时候出去的?”
季蝉衣蔫蔫的,只知道摇头,垂下了头和眼睛,遮掩脸上的神情。
下一秒他被唐小云骤高的喝声吓了一跳,惶惶然抬起头,眼里含了泪光受惊的看向她,慌张无措。
“你哑巴了吗?说话!”
这一刻唐小云简直恨死了他这副不说话的死样子,要不是极力克制,她就要上手打人了,“说话啊!回答我的问题!胡五呢?”
季蝉衣被她逼问的声音和吓人的表情逼退两步,想关门,却被大力推开,露出想要隐藏起来啊他自己。在慑人的目光下,季蝉衣磕磕巴巴、声音细细小小回答道:“不、不知道……他、他不要我了,然后他一直没回来,我我……我以后,就不是顶仙儿的了……”
季蝉衣到现在还感到不太真实呢。胡五太爷居然真的放过他了!
与胡五太爷相伴这么多年,他都已经认命了。从没想过有一天,胡五太爷会对他说:“你自由了。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吧。”然后,胡五太爷就走了,留下季蝉衣一个人,恍恍惚惚,如堕梦中。等他回过神来时,竟说不出心头是喜是悲。
只是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过活了几日,他总觉得不适应,心里想着与胡五太爷相伴的日子,想着想着便泪从中来,可他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
这是他想要的呀,已经得到了,为什么不觉得高兴,反而哭了呢?
他日也想,夜也想这个问题。
还没等他搞清楚自己心里的想法,对门的邻居就来敲门了。
邻居的气势有些吓人。
不,是很吓人。
季蝉衣喃喃道:“胡五太爷……我不知道他去哪了。”他被抛弃了,胡五太爷不要他了。是啊,像他这种不甘不愿的仙门弟子,早该被放弃了。
唐小云看他又要沉浸入自己的世界中的样子,一巴掌拍在门上发出“咚”的重响,唤回他的神来,冷冷问道:“它哪天离开的?走之前说过什么话?”
季蝉衣战战兢兢回答道:“前、前天……说、说话这样的话……‘你自由了。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吧。我走了。’……”他回想那天,给出邻居问题的答案,心里突然就生出一股重重的难过,胡五太爷不要他了,这一刻前所未有清晰的意识到这一点,季蝉衣悲伤难过地想要把自己藏起来,抱头痛哭。
唐小云问:“还有呢?”
她冷声问话的样子有点吓人,季蝉衣刚有想要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趋势,被这么一问眼泪又憋回去了,“没没…有了。只说了这个。”
唐小云不甘心的追问:“表现呢?它那天有没有什么异样的表现?”
季蝉衣茫然的回望她。
唐小云压抑不住脾气,暴躁的问道:“它离开之前就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吗?”
季蝉衣瑟瑟发抖,缩在墙边一个字都回答不出来。
唐小云甩开门,一肚子冷静与火气的交替,“咚咚咚”踏着楼梯风一样的下去了。
她还是要出去。
常叶青不见了,胡五也不知踪迹。线索还是太少,她不知道它们去了哪里,要做什么。
但是她要找到师姐。徐孙丽和徐小媛,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咚咚咚”的向下脚步声消失没多久,又“咚咚咚”的上来了。
唐小云掏钥匙开门,风一样的回到家里,扯纸巾擦干双手,搬来桌子放上香炉,点香敬拜,肃然念起请神咒。
……
人越来越少了。
或者该说,还在岸上的人越来越少了。
嘈杂声穿过十来步远近的雨幕,在哗哗啦啦的雨声里模模糊糊,听不清人声。
再近一点。
漆黑的雨幕中浪涛汹涌的河边有一团微微亮的光,照亮几十来步的方寸之地,照出隐隐绰绰十来条人的影子,人影在暴雨中忙碌,雨天,任何纸上的符箓都没法儿使,这群顶着暴雨洪水出来的人或持剑、杖、灯,也只能在雨幕里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的影子。
“啊——又跑掉一个!”
“别管跑了的……回来!”
“水太大……人手不够!”
“啊!师弟!”
“不好!退——”
“师弟啊——被卷走了——”
“水……越来越大了……缺人……”
哗哗哗——哗哗哗——
风雨中,岸上的人又少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