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想了想,说:“新鲜的银针不过滤的话,口感确实会比较饱满,但白茶多毫,我们这种老白茶,茶饼撬开后碎渣也多,滋味可能会有些影响,我还是建议过滤一下?”
贺闻帆没意见:“听你的。”
得到认可,沈令便安安静静做茶,不再说话。
路上吵吵嚷嚷还不觉得,一安静下来,贺闻帆就发觉沈令状态不太对。
嘴唇没血色,精神也不大好的样子。
想到昨天刚去过医院,贺闻帆问:“你身体好些了吗?”
“好了。”沈令点点头,怕他不信,还卷起袖子给他看。
手臂手腕都白白,皮肤薄而细腻,红点消下去不少,只剩下淡淡的痕迹。
应该确实好了。
既然不是身体的问题,那就是情绪上的了。
“心情不好?”
沈令惊讶于他的敏锐,摸摸鼻尖含糊地“嗯”了一声。
谁都有自己的烦恼,没人能每天二十四小时保持愉悦亢奋的状态。
贺闻帆自认和沈令不算亲近,不是可以推心置腹聊心事的关系,他也对其他人的内心世界毫不关心。
如果沈令自己不说,比起主动送上门当倾听者,他更倾向于点到即止不再追问。
不过沈令情绪确实不高,贺闻帆没有强迫人做事的习惯,茶喝过两盏便打道回府,不留沈令陪自己在亭子里吹冷风。
离开那会儿雪停了,路上比来时安静很多,能听到风盘旋过山谷时空寂的回响。
贺闻帆拿伞走在前面,小路狭窄难以并肩,沈令就默默跟在贺闻帆身后。
路上谁都没有主动挑起话题。
走到一半,贺闻帆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响动,伴随着沈令的惊呼。
贺闻帆回头,看到沈令杵在几步远的地方,惊恐地睁圆双眼,全身僵硬:“我、我我后面是什么?”
他以一种防御的姿势双手握拳抵在胸口,说话声音都在抖。
贺闻帆看了眼,旋即皱眉。
沈令羽绒服的帽子里竟然倒插着半根细树枝,挂在边缘颤巍巍地晃动,肩头还散落了一堆雪花。
多半是积雪压断了树枝,正好落进沈令的帽子里。
但沈令不知道,他大概以为自己被山里的某些活物缠上了,吓得一动不敢动。
贺闻帆上前几步,虚扶住沈令颤抖的肩膀,将树枝拿了出来,放到沈令眼前。
“只是树枝而已。”他说。
沈令的大眼睛盯着树枝看了好几下,然后才抬起头看向贺闻帆,睫毛不安地扇动,像是不敢相信:
“没、没别的了吗……”
“别的什么?”贺闻帆反问,“这座山是保护区,不会有野兽的。”
“我不是说这个……”沈令声音小了下去,尴尬的红晕爬上耳尖。
“吓到了?”贺闻帆又问。
沈令没出声,头顶的发旋轻微地点了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沈令似乎确实非常容易被吓到。
贺闻帆沉默了一会儿,将树枝扔到路边,推了推沈令的背:“你走前面。”
沈令非常不好意思,头一直低低地垂着,走了半路才想起自己还没道谢,回过头小声说:“谢谢。”
贺闻帆淡淡道:“不客气。”
不一会儿沈令又回头:“我知道这里没有野兽……”
他纠结很久还是想为自己辩解两句,虽然没有野兽,但也可能会有冻僵的麻雀吧,或者某些长得很恶心的虫子。
他只是想表示自己的惊吓是有根据的,自己胆子也没有那么小。
可这些话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又觉得好像根本没有说服力,沈令顿了顿,就支支吾吾说不下去了。
贺闻帆充分调动着耐心:“知道了,看路。”
沈令在他的引导下回过头,没两秒又转了回来:“我……唔!”
又一捧积雪落下,在沈令扭头的瞬间迎面糊他了一脸。
雪花接触体温化成雪水,顺着下颌流到脖子上,沈令被冻得全身战栗,当即弯腰将围巾和衣领扯开。
他眉头紧蹙,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水珠,脸颊和脖颈一片湿濡,锁骨的皮肤在雪水的润泽下晶莹剔透近乎透明。
看上去……简直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