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域锁内,那四处冲撞的黑气变得异常安静,黑影逐渐凝聚成了一块墓碑,隐约可见一人坐在墓碑上,嘴唇翕动,仿佛在念动冗长的咒语。
识海内,正在炼制法衣的东池宴猛地抬头,视线落到剑域锁内,层层金光里有人正襟危坐,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好似刀锋剑芒,不断撞击四周剑气。
不多时,剑气的金光就黯淡下来。
黑气里的声音从细微到响亮,犹如一道黑色的锁链,缠上了秦七弦的身体,并试图锁上她的元神!
秦七弦站了起来,她缓缓睁开眼。
一双眼睛里没有眼白,漆黑的瞳孔里赫然倒映着墓碑和黑衣人。墓碑后是一道巨大的沟壑,一棵狐尾树长在沟壑边缘,垂下的枝条如同一条狐狸尾巴,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清扫墓碑,仿佛在给墓碑扫去灰尘。
那是……
凤血原上的大裂缝!
秦七弦眼里没有别的东西,她只看得见墓碑和黑衣人。
她直勾勾地朝前走,仿佛被神秘的力量勾走了魂。
东池宴心蓦地一沉,厉声喊道:“秦七弦!”
“醒来!”
眼看她失魂落魄的往外走,东池宴顾不得许多,直接施展威压。
然而,威压释放,依旧无法镇住秦七弦。
就见秦七弦体内爆发出了极其恐怖的力量,她顶着威压艰难地爬起来,哪怕浑身渗血,骨头被压得噼啪作响仍不觉疼痛,喉咙里发出宛如兽吼般的声音,继续往前走。
东池宴不敢继续施压。
他只能显出兽身,将她的身体紧紧缠绕,又侵入她的神念,用黑夜将她包裹。
她的挣扎被永夜吞没,就好似落入沼泽,挣扎得越狠,陷得越深。
神念才是受到蛊惑的关键,此刻神念被包裹,她肉身的反抗力度就变弱了许多,被一圈圈缠住后,秦七弦仿佛四周都是墙壁,她哪儿都去不了,只能睁着那双无神的黑眸,像一具不知疲惫的傀儡,不断以头撞墙。
黑衣人的呓语逐渐减弱,许久之后,彻底消失。
秦七弦瞳孔恢复正常,她眼睛闭上,头一歪,继续睡了过去。
她倒是睡了,东池宴蹙起的眉头却始终没有松开。
每一个被妖腐之气所伤的修士都是祭品。
祭品受到召唤,只有一个可能。
妖腐天血妖的灾厄秘境,出现了!
帝王血脉的天血妖被斩杀后、肉身必形成灾厄秘境,提到它,都有可能成为言灵秘匙,被卷入其中。
灾厄秘境不可消灭、只能被封印。能够消灭灾厄的,唯有漫长的岁月。
灾厄秘境的形成需要一段时间,长则数万年,短则千八百年。这是修真界,关于灾厄秘境的全部认知!
那只具有妖腐之气的天血妖死亡时间并不算久,故而大家都未担心过它的灾厄秘境,没想到,它竟然快要形成了!
那些被它所伤的修士,都会以朝圣的心态奔向它,助秘境彻底稳固。而等到秘境完全形成,日后那些提到它名字、触碰到它曾用过物品,甚至于想到它的生灵,都将被卷入灾厄,融于腐朽。
他阻止得了她一次,却心知肚明,下一次,未必有这次轻松。
日后的每一次,她都会越来越疯狂!
……
天下书院。
一间普普通通的竹舍里,一女子正在收拾东西。
她打开兽环,将里头的一只白兔给唤了出来,“我这次去了,就不回来了。你可以重新选个主人,喜欢谁,直接找他去。”
白兔看似普通,体内却具有上古神兽白泽血脉,只是她擅长的是音律,故而从未将白兔当灵兽养,连契约都没与其缔结。
没结契,她也不懂兽语,平日里一人一兔很少交流,早些年,她还能抱着兔子抚摸,后来,妖腐之气将她折磨得苦不堪言,她一碰兔子,身上的血污都能将雪白的兔子弄得脏乱不堪。
她就不肯再抱了。
她一直养着这只兔子。
因为,这是师兄送给她的兔子。
如今,她要去的地方是渡川界,听说师兄也是葬在了那里,能与师兄死在一处,倒也不错。
“怎的,不舍得走?”女子难得笑了一下,“那我带你去渡川,一起死?”
兔子耳朵一抖,一溜烟跑了。
它这么机灵,在天下书院肯定能活得更滋润。
放走兔子后,她发现自己收拾了半天,也只拿出了一张琴,和一套碧色长裙。
这些年,她一直穿黑衣,头戴帷帽,将自己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
若这样穿着,师兄定然认不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