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视线中浮现出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脸庞,与梨霜的面容交相辉映,似真似幻。
二十三万年前,银川从身为魔族圣女的母亲腹中诞生,因为身负着上古神邸的血脉,魔族长老预言他是覆灭魔族的灾星,整个魔界都容不下他。
他母亲只好带着他去神界,寻找他亲生父亲,可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神却不肯见他们母子,他母亲在他父神的洞府前跪了三天三夜,只等来了一句话:“神魔殊途。”
可笑啊!当初他与她母亲暗生情愫,互通款曲的时候,怎么不说神魔殊途呢?
现下却说这种话,当真是不要脸至极!
他母亲心灰意冷,便带着不过百岁的他,四处流浪,成了神魔共弃的余孽,不久之后,他母亲郁郁而终,他成了一个真正的孤儿,天大地大再无处容身。
为了活下去,他不顾一切,在饿狼口中夺食,在妖族手下隐忍偷生,可是那些妖也好,魔也罢,个个都欺凌他。
终于他发了狂,杀死了那些欺凌他的妖魔,从此亡命天涯,被他们追杀。生死之际,紫萸神女如天神般出现了,杀了那些要他命的妖魔。
她朝他伸出手,可那时候他对所有人都充满敌意,甚至咬了她一口,不料她却没有生气,反而一直跟着他,最后在他被追杀的时候,再度朝她伸出手。
“跟我走吧。”她说。
他性子倔强,偏不答应,反而纵身跳下悬崖,就在他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紫萸居然接住了她,还笑着说:“这倔脾气,也不知跟谁学的。”
看着她温润明亮的眼眸,银川恍了恍,心口处好似有一束明媚的阳光透过照进去,驱散了层层阴霾。
之后,他被她带回天界,甚至为了保护他,与几大帝尊打起来,最后九死一生寻回混沌石,并昭告三界:“自此之后,银川便是本尊唯一的弟子,谁都不可以动他!”
而她自己却陷入了昏睡。
那一刻,他那尖利的棱角忽然柔软下去,在她身旁默默地守着。三万年之后,他正式拜她为师,从此之后,师徒二人整整相伴了十三万年。
直到她为了救他跳入了红莲业火,煎熬了七七四十九日。
那时,他胸口一震,整个人都懵了,他不相信,真的有人愿意为了区区一个徒弟,受此煎熬。
可紫萸却拂了拂他的头,柔声道:“傻瓜,这世间我有很多人要保护,可我最想保护的人,是你啊!”
“银川,放下吧,仇恨折磨的只有你自己。”
迎着她温柔中饱含怜惜的眼眸,银川心底似有溪流潺潺淌过,他抿了抿唇,低下头。
“好。”
自此,他终于摈弃了心里的怨恨与不忿,每日抄录经书,静心修道。然而,没过多久,紫萸竟为了救他去归墟取了玉蝉果,因此身受重伤,死在了神魔大战中。
看着她被业火吞噬的身影,他心里第一次泛起一股痛意,又好似被石头压着,喘不过气。
他想去救她,可她却说:“川儿,不要恨。”然后淹没在熊熊火海里,只留下一枚虚弱的元灵。
后来,他果真没有恨,甚至连天帝封印了紫萸仅剩的元灵,都没有阻止,最后接替紫萸,继续代她守护这三界生灵。
那些画面遥远又清晰,触手可及,却又一碰即碎。
银川的手越攥越紧,眼底浮浮沉沉,恍惚中透着深深的复杂。
眼前这个女子,曾是他最敬重的师傅,如今却成了他最爱的人....
那她到底是梨霜,还是紫萸...
凝着他泪眼婆娑的样子,女子眼底泛起深深的怜惜,伸手擦去他脸上的泪痕,柔声软语:“川儿,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说着吸出那颗被银川打入体内的元丹,猛地打回去。
银川身形大震,周身金芒大烁,一股强大的灵力从天顶涌了进去。
他双眸一滞,焦急道:“师傅,不要...”
女子笑了笑,安慰道:“你放心,我不会死,只是下次醒来,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她眼眶泛红,深深吸了口气,手中加力,将元灵里储存的灵力源源不断输入他体内。
片刻后,她脸色陡白,双眸渐渐失了焦距,好似被抽空的木偶,朝下方极速坠落。
银川脸色大变,连忙飞过去,将她接在怀里。望着女子惨白的面容,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即将触到她时,却攥成拳头,收了回去。
不,这是紫萸神女,是他三跪九叩拜下的师傅!
他怎么能对她怀有那种龌龊的心思!
不行,绝对不行!
银川咬着唇畔,双拳越攥越紧。
片刻后,女子曲翘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眸,待看清是他后,她黛眉一蹙,连忙起身,可她整个人跟个棉花似的,堪堪支起来,又摔了回去。
“放开!”
梨霜眸光骤寒,朝他胸口猛地一推。
银川眉梢一颤,胸口传来一阵剧痛。
望着女子冷若冰霜的面容,他眸中一刺,心里跟针扎似的,泛起绵密的痛意,拳头越攥越紧,缓缓将她松开。
梨霜扫了扫周围,见不远处悬浮着一颗硕大的碧绿元丹,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她方才已经进了结界,可为什么又回来了,而吞天兽又去了哪里?
银川抿了抿唇,语声复杂:“吞天兽死了,被你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