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阴幽荧亦发现了他的异样,祂注目向他看去,下一瞬却又立即隐去眸中的关切与担忧。
然后,祂忽而轻声道:“谢予辞,看到了吗?你根本控制不住的,你又如何让本君相信于你。”
祂敛眉不辨悲喜的望着他。
放弃吧,从此做一个自由自在的小妖,一只无忧无虑的穷奇。
再不用承受这些,
谢予辞却按着胸口一边咳嗽一边闷笑。
他哑声道:“太阴幽荧,莫说是将我打回原形,便是你想拿走我之性命,我亦不吝惜予你。但是你却不能......”
他眼底血丝满布,一片通红,就连眼尾那片白皙的皮肤都透着薄红。
他说到此处似乎无以为继,又重重的喘了几口气,才强行压下心底的抽痛,然后声音嘶哑的继续道:
“......但是你却不能,不能......如此疑我!”
圣神帝尊突然冷笑着开了口。
他冷冷淡淡的笑了笑,道:“当真是可笑,祂为圣神,你是凶神。谢予辞,你凭何觉得帝君会信任你这种天生凶煞之人?
——你可知在帝君心中,你也不过是个不相干之人,与三界泯然众生又有甚差别?谢予辞,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太阳烛照突然一挥右手,空中闪现一段影像。
影像中,圣神帝尊肃容问太阴幽荧道:“谢予辞于你,算什么?”
而往圣帝君太阴幽荧,则面无表情的轻声回答。
“形同陌路,再不相干。”
谢予辞瞳孔剧震。
他木然转首,怔怔的看向太阴幽荧,仿佛心中有什么信念正在缓缓崩塌溃散。
太阴幽荧的眉心,无法控制的轻轻一抽。
祂心中微叹,原来帝尊方才那一问,并不是单单要祂表态今后面对谢予辞时的态度,而是......
要让谢予辞亲眼所见,彻底心死。
圣神帝尊含笑问:“谢予辞,你,看到了吗?”
谢予辞抱着心底最后一丝微弱的期待缓缓转头,他数万年来,头一次萌生这么一种惶恐之感。
他几近怯懦的看向太阴幽荧。
此时此刻,大抵是他此生数万载最为卑微怯懦的一刻。
但是他却已全然顾不上了,哪怕影像真切的出现在他面前,他却还是愿意自己骗自己,只要太阴幽荧肯亲口告诉他,那一切都是假的。
至于旁的,他都不会去相信!
他轻轻张开干涩的唇瓣,问道:
“......太阴幽荧,这是假的,并非你所言......对不对?这是太阳烛照伪造的是也不是?我只信你亲口之言。”
太阴幽荧沉默几秒,轻声道:“影像之景,并非作假,是我所言。”
圣神帝尊这才十分满意的轻笑了一声。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谢予辞,眼底除了冷漠与厌恶外,再没有一丝其他情绪。
“谢予辞,你还不明白吗?你于往圣帝君而言,一直以来不过是不相干的陌路之人。
只是往圣帝君生来悲悯众生,见你出生卑微,对你略有几分和颜悦色罢了。若当真引起了你的什么误会或遐想,那倒是不美了。”
太阳烛照又转向太阴幽荧,笑容慈悲和煦。
“帝君,虽然吾知你心唯苍生,目无杂尘。甚至为了三界安宁,不惜自降身份,亲自安抚凶煞。但是旁人却不了解你多年来屈尊降贵,忍辱负重的苦心。
吾明白你心如明月,不可转移。只是,今后还要更加‘谨言慎行’才好。”
他说到“谨言慎行”四个字时,意有所指的加重了些语气。
太阴幽荧沉默片刻,缓缓松开了自己紧紧咬住的牙关,强行咽下几乎冲到喉咙的血腥味。
“......是,帝尊。”
谢予辞怔怔的看着太阴幽荧冷漠的好像让他不认识了的脸。
那张脸近在咫尺,明明那么清晰,那么真切。
但是他心中的那张脸,却又仿佛变得模糊又陌生。
今日的一切便像是一场荒诞的大梦,让他深陷其中,又难以自拔。
那个曾令他情之所起、心之所向之人,似乎也朦胧陌生了起来。
谢予辞缓缓摇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一行清透如玉的泪顺着眼角蓦然滑落。
笑着笑着,他又微微蹙着眉按住了自己神力翻涌的胸口。
然后喃喃道:“‘屈尊降贵、忍辱负重’,原来如此,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