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我自然无法抢回岱舆,但若我激起自身全部神力,想来除了那座从九重天上搬下来的濯祗仙宫外,岱舆仙山上其他当年我所建屋舍、所值草木,都能被击成粉碎,化作废墟。”
他轻轻掸了掸云袖,漫不经心道:“我不会再心软。不该往圣帝君拿的,她从此便休想再从我这拿走半分。
她不是想要岱舆吗?那我便还给她一个,只有一座濯祗仙宫的岱舆。”
晚青闻言十分担忧,她紧张时不自觉会摆弄自己的发辫。
“可是主上......你闹出这么大动静,届时又岂能全身而退?”
谢予辞却轻轻嗤了一声。
他偏过头看着她,眼中是她千年前再熟悉不过的骄傲不逊。
“别忘了,我乃半神之身,曾可同上古上神一战。
若是之前我自然无法破开太阳烛照与太阴幽荧共同设下的神封。但如今‘穷奇珠’归位,我至少可以破开一半的封印,拿回自己曾经一半的神力。”
“——而这一半的神力,便足以助我摧毁仙山岱舆,并逃之夭夭。”
谢予辞态度坚决的将晚青赶回藏秀山,晚青无法,只得一步一回头的离去。
待晚青离开后,他单手结印施法。
作为九重天堕神汀神官“钧别”时,谢予辞便已经天资不俗远超于人。
而此时“穷奇珠”归位,他体内如今神力大盛,与做钧别之时更加不可同日而语。
施法瞬间便已身至千里之外的仙山岱舆,谢予辞静立于濯祗仙宫往圣帝君宫殿的殿门外。
然后,毫不犹豫的伸手推开殿门。
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怯弱的、不敢丝毫违逆帝君心意的少年了。
殿内入目一片荒凉的气息,仿佛久无人居住,悄无声息,空冷寂静。
他蹙眉,原来太阴幽荧当真如嘉荣所言,近几百年并不在濯祗仙宫中居住,而是在鹿归涯,不是为了躲他的托词。
谢予辞轻嘲的一笑。
当年他作为钧别时,鹿归涯始终被往圣帝君封印,太阴幽荧也从未离开濯祗仙宫。
他在仙山岱舆受教多年,甚至都不曾知道仙山中还有鹿归涯这么一处景致。她便这么担心他看到鹿归涯的景致,想起来什么吗?
而在他授命被赶往九重天堕神汀历练之后,往圣帝君恐怕才敢解开鹿归涯的封印吧?
听闻如今她倒是常年待在鹿归涯闭关,当真可笑。
谢予辞缓缓踱步进内殿。
他漫不经心且毫无敬意的随手翻弄着往圣帝君御案上的一摞文书,里面大多都是些无聊的冗长的三界政务。
想来是往圣帝君在鹿归涯批阅完毕,由仙娥们送回大殿,等待九重天的仙官来取走的。
突然,他动作微微一顿。
原来是发现了一本被包裹的格外细致的空白文卷,应该是太阴幽荧私物,只是不知为何夹在了一摞政务中。
想来是处理杂物的仙娥粗心所致。
谢予辞随手将包裹文卷的锦缎扔在地上,翻开了它。
文卷似乎是往圣帝君的随笔随感,只一行字尔。
谢予辞蹙眉看着上面那行格外熟悉的往圣帝君的笔迹,轻轻念道:
“——予君了断长相辞,此别相忘不可思。但求此生无悔过,碾作清风两行词。”
他心中一震,忽而生无限荒谬之感。
旋即喑哑的自嘲一笑:“你为我取名‘钧别’,原是这般意思——‘予君相辞,此别不思’。
......谢予辞,予辞,钧别,君别。原来事到如今,你想起我这个人来,除了‘了断长别’,再无一丝一毫悔意。我又还有什么可期待的。”
他看到御案上那个他前些时日亲自跑遍九州寻到的上等白玉,为天界办差之余一刀一刃细细雕琢镌刻而成的镇纸,只觉得一股真心被戏耍轻辱的耻辱,油然冲上心头。
他左手手指微动,一股神力将桌上的白玉镇纸击飞在地,“啪”的一声,碎了一地,就像那个曾经名叫“钧别”的少年,懵懂卑微又可怜的真心。
“——何人在殿内?”
原来是嘉荣上仙听到动静赶到了。
她冷着脸推门而入,待看到里面长身而立、如临风玉树般的男子背影便是一愣。
“......钧别?”
嘉荣上仙面带惊喜之色。
“你怎么回来啦?又下来办差吗?”
她旋即却注意到地上碎了一地的白玉镇纸,当即“啊”的一声轻轻惊叫出声。
“此乃帝君爱物,钧别,你怎么这般毛躁,这让我可如何向帝君交代。”
谢予辞缓缓转过身,将视线静静投在她的身上。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