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果,你搭理她做什么?一个从人牙子那里买来的童养媳,地位恐怕还不如你我这些奴婢呢。”
妙果也不晓得自己到底怎么想的,以前也冷眼旁观过她受欺负,但今天莫名地看不下去了。
“你当我也是傻子好了,傻子帮另一个傻子,有什么稀奇的。”
她端着小陶盆出去,云姝夫人抓着袖子看过来,有些不敢接,这是被戏弄怕了。
妙果就自己抱着小陶盆,伸手等她过来搭着:“夫人,我送你过去,这里有台阶,地上也湿滑,不好走。”
“……”
犹豫半天,云姝夫人还是过来了,轻轻搭着妙果的手,她捧着肚子下台阶,一路顺顺利利地被送到小灶台。
妙果放下小陶盆,给灶膛里添柴起火,云姝夫人细声细气地说谢谢。
“你叫什么名字呀?是府上新来的丫鬟么?”
云姝夫人舀水淘米,怕惹妙果不高兴,问完这句话又补充:“我不是要害你,你不说也行的……”
妙果拿着吹火筒鼓着脸使劲吹,嘴上印出一圈乌黑,她浑然不觉:“我叫妙果,来了两个月了。”
火终于噼里啪啦地烧起来,妙果拍拍手上的灰,整了整身上的襜衣:“夫人自己小心些,我回去洗菜了。”
云姝夫人局促地跟她道别:“好的,多谢你,妙果。”
妙果往厨房走,劈柴的小厮喊她一声,朝着她挤眉弄眼:“小果子!你未婚夫来啦!”
未婚夫?
妙果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雀跃。
她跑到院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她站在门外,一身黑色窄袖半长衣袍,梳一个潇洒又妥帖的高马尾。
是个武将打扮。
听到脚步声,那人转身过来,微微上挑的眼尾妖冶,含笑的唇喊她:“妙果。”
啊,这幅熟悉又陌生的样子,妙果的心跳急促鼓动起来。
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师兄!”
沈钰安还以为又看扁了愚蠢的小师妹呢,想不到她自己也可以挣脱莫名奇妙多出来的“身份”。
但下一刻妙果就茫然挠头:“沈郎……我许是喊错了……”
沈郎沉默:“……”
这是什么庸俗的称呼,还是叫师兄和夫君听着顺耳。
妙果抑制不住的高兴,她跑过来见人,见到了才想起保持距离,隔着门槛装作不在意地问他:“今日不随将军出去办事么?怎么有空来看我呀?”
小姑娘扭扭捏捏的,一副情窦初开的样子。
沈钰安看得稀奇,把她嘴上一圈黑灰给擦掉,忍着笑,斟酌着按照“未婚夫”的人设回话:“因为我想你了,就来看你了呀。”
分明是妙果被迷惑了心智,沉迷在“小丫鬟妙果见未婚夫”的戏码中出不来,沈钰安却清清楚楚知道自己是谁。
但他十分恶劣地凑近害羞的小姑娘,看她越来越红的脸皮,齿根发痒,突然毫无预兆地在她脸上咬了一口。
没用劲,戏弄意味大于食欲,像话本子里的浪荡子。
妙果羞得脸都烧红了,双手抵在他胸膛上结结巴巴:“你!你、在干什么!”
沈钰安把她托小猫一样托着两肋抱起来转了两圈,真心实意地放声大笑。
这也太可爱了,虽然妙果平时安安静静的一本正经也很有趣,但在他面前过于谨小慎微,这个依恋脸红的样子他没见过,一时之间觉得爱不释手。
原本他一睁眼是在将军的院子里,本该烧成一堆黑渣的李彻坐在他自己的院子里发呆,拿一筐子干草试图堵住自己胸前烂掉的大洞。
沈钰安被那副样子蠢得眼睛疼,脑子里还一莫名其妙多了个自己的身份认知:他是将军带回的副将,有一个未婚妻在厨房干活。
本来是猜测,来了厨房一看,“未婚妻”还真是小师妹。
从前沈钰安也爱拿个话本子演戏,被人逼着演戏还是头一回,以为在他脑子里多念叨两句他就会任由摆布吗?
真是可笑。
沈钰安嘲笑着这个被女僵尸称作“魇笼”的循环戏台子。
小师妹才是稚嫩的那个,被妖怪安排了这么个戏份,要是她清醒之后还有记忆,该不会又羞又恼地默默找个地缝钻进去吧?
妙果不知他笑什么,捶打他的肩膀,紧张道:“放下来啊,有人看的……”
沈钰安把人放下来。
一道视线落在二人身上,原来是在小灶台边的云姝夫人,小灶台看门口的情况看得很清楚,何况沈钰安刚才笑的那样大声。
被发现了自己偷看,云姝夫人十分紧张,局促地搅动着锅里的粥,犹豫着要不要去道歉解释一下。
这个本该生产了的女人,又挺着大肚子出现在了厨房。
如同本该焚毁的李彻,也恢复了原本的破烂样子。
沈钰安想,绝不是神力才能做到的时光回溯,那么就只能是其他的力量,在这个地方重复了一次又一次曾经发生过的往事。
甚至还能将闯入的外人安排进来,迷惑心智,让其以为自己原本就是这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