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尝试过打破这个幻境,可是每一次尝试都失败了,螣蛇大抵是感受到了她的反抗,所以她每尝试打破一次幻境,她的名声就会变臭几分,以至于到了现在小土狗见到她都要绕道走的程度。
许是螣蛇太久都没有找到活人陪他玩了,所以在一口含住掉落到裂缝中的白温时,他想的不是立马把白温咬死,而是把白温拉到了他创造的幻境中,如果白温一直破不掉这个幻境,那她就得永远的留在幻境中陪他玩。
白温推开矮木做的栅栏门,将肩头的木犁扔到了园中,活动了一下脖颈,用缸中的水洗了一把脸。
她的五官倒是没有发生变化,但就是因为整日做农活,皮肤被晒得黝黑,还有点粗糙,头发亦有点干枯,衣着略显邋遢,让她原本浓艳的面容失去了几分色彩。
白温暂时想不到破解幻境的办法,索性就作为幻境中的“白二娘”在这里生活下去,反正她在虞非晚的身边留下了一道“保险”,就算她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依旧有办法观察到虞非晚的一举一动,甚至还能够向虞非晚提供帮助。
“白二娘,”有人推开了白温家的矮木门,她也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但是矮木门就在她的手中碎成了好几块,她微愣了愣,抬头就对上白温漆黑如夜的眼眸,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二娘,那个……我不是故意的,但是你家的门也应该换一换了。”
“里正……”
里正知道白温一向少言寡语,但是被白温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盯着,她亦是有点说不出话来,再怎么说她也是个里正,高低亦算个官了,就只有白温面对她的时候是一点都不犯怵。
里正擦了一把额间的汗,“是这样的,二娘你至今还没有娶夫,这着实有点说不过去了,要是再这样下去的话,今年你要上缴的税可要比旁人多出一倍来,你……”
她扫过白温破败的家,这样的泥巴房村里几乎没有人住了,就白温家中还是如此,她见过白温的次数算是不少的了,但是白温总共就只有两套衣衫,还皆破破烂烂的,唯一说得过去的就只有白温那张脸了,可惜白温为人品行不正,没有人愿意嫁给白温受苦。
里正不想要管白温有没有婚娶都难,白温迟迟都没有成亲,受罚的不只是白温一个人,她这个里正亦会被受到牵连,所以这几日无论如何白温都得给她成亲。
若是不能成亲,她便只能够把白温感走了,这亦怨不得她心狠,她只是不想要被白温拖累。
里正苦口婆心:“从上京过来一批奴隶,你从中买下一个和你成亲吧,那些奴隶未入奴籍,亦是官宦家的郎君,配你,是你赚了。”
每过一段时间,就会从上京那边过来一批要被发配到荒芜之地的奴隶,里正虽然没有骗白温,但是若是那些奴隶真有那么好,肯定早叫沿路的人给买光了,哪里还会轮得到她们。
买卖这种奴隶是犯法的,很少有人愿意为了贪恋美色而把性命都给搭进去。
白温黝黑的瞳孔幽幽的转动了一下,声音喑哑:“好。”
正准备进行长篇大论的被噎了一下,狐疑的上下打量着气质沉稳的白温,微微颔首,“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人是你自己要买的,若是月末还未能成亲的话,我也只能把你请离村子了。”
里正故意加重了几分语气,配上她凶神恶煞的表情,还是有几分骇人的,她见威慑的目的已经达到,迈过地上碎成好几块的矮木门,离开了白温那间破旧的泥巴房。
受到那只螣蛇的影响,白温虽知这里并非是真实世界,但还是会受螣蛇篡改的记忆的影响,她会下意识遵循幻境中的生存法则。
不过,她倒觉得这没有什么,反正她现在亦离不开这个幻境,不如就看看螣蛇想要做什么好了。
白温摸了摸自己的袖口,摸到了几个铜板,又在被老鼠啃去一角的衣柜里找到了一支银钗,这是她唯一的首饰了,现在得拿来娶夫了。
她是村子里出了名的穷,如若她的名声没有太差的话,不至于娶不到夫。
里正特意叮嘱了白温,要趁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去,毕竟这并不是什么见的了光的事情。
白温很是听话,她踩着如霜的月光行走在羊肠小道上,脚下落着的斑驳的树影,偶尔会随阴冷的风微微摇曳,张牙舞爪,吞噬着无边的夜幕。
可是出了村子,到达了村北临溪的小树林,看着眼前灯火通明光怪陆离之景,一路上皆是小心翼翼的白温显得过于格格不入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特意挑选的深色的衣衫,欲盖弥彰的拍了拍上面根本不存在的灰。
尽管里正提醒白温买卖上京来的奴隶不宜张扬,但实际上这种事情人尽皆知,不过甚少有人真的去买奴隶当做夫君,因为那是入了奴籍的奴隶,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何必要与一个奴隶成亲而自贬身份呢?
白温在幻境中的这具身子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面黄肌瘦,个头亦不高,肩头细窄,如若不是如雕如琢的五官在那里撑着,白温绝对会承认人群中最不显眼的那个。
“哟啧,白……白色的头发,精怪吗?上京出现精怪了?为何不直接将他处死,还要发他发配到此地,不是让他为祸一方?”
“对,官兵大人,不如将他直接杀了吧,我看是不会有人把他买……”
五大三粗的官兵锋利的眼眸冷冷地看了过来,方才还在提意见的妇人立马闭上了嘴,讪讪的低下了头,往后面退去。
这话是官兵最不爱听的了,买卖奴隶是不合律条,但是古往今来做这种事情的人多了去了,亦就无人太过在乎了,何况买卖奴隶还是她们这些做兵差的收入来源之一,即便到了她们手中的奴隶有多么古怪,她们都不可能亲手杀死奴隶的。
白色头发……
白温漆黑无光的瞳孔微微动了一下,身材矮小的她挤过人群,看到了蜷缩在地上的那道单薄身影,雪色的发丝散落一地,似是六七月份忽然飘雪。
粉雕玉琢的面容略显瘦削憔悴,面颊微微有些下瘪,脸颊上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被人恶劣的扣开了,似是不愿他脸上的伤就这么好了。
几缕仙气亦在这种无边无际的折l磨中当然无存。
与寻常人不同的浅灰色瞳孔染着火光,像是藏了一片可以焚烧掉世界一切的火海。
官兵轻“啧”了一声,身上带着微重的酒气,粗l暴地抓住奴隶雪白的头发,逼迫已是进气少、出气多的奴隶抬起头来,奴隶一张粉面玉容,要比村里的郎君模样都要俊俏,让人一时间看的入了身,若不是奴隶那头雪白的发丝太过妖冶,如同鬼魅邪祟再生一般,亦就不会无一人来问价了。
把奴隶扔到北方的荒凉之地,她是一个子都挣不到,前面的村落她亦挨个问了,但是皆因为奴隶发白灰瞳,又是上京流放的,无一人敢买下他。
官兵做买卖奴隶的事情好多年了,从中捞了不少钱,但是像白发奴隶这般难卖的还是头一个,即便奴隶这张脸长得像是高山雪莲,但卖不出去对于她来就什么都不是。
她粗粝的手掰过奴隶的下巴,展示给凑热闹的人看,她动作粗鲁,弄疼了奴隶她还全然不在意,她若是在意,奴隶的身上就不会有那么多鞭痕,甚至早已经发炎了,奴隶能够跟她一路到这里,并且活下来实属不易。
奴隶的后背血迹斑斑,破开了皮肉粘着衣衫,血腥味中还掺杂着些许腐烂的气味。
奴隶躲闪着官兵的手,似是不愿意被当成一件可以随意买卖的商品,毫无尊严的被人瞧来瞧去,但是他的这种挣扎不但对于官兵来说微不足道,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还成功的激怒了官兵。
官兵对他是拳打脚踢,还用上了别在腰间的鞭子。
奴隶不是第一次遭受这样的待遇了,他无力反抗,但是却知道怎样保护自己,他蜷缩起身子,像是一只笨拙的蜗牛觉得回到壳里就可以避开一切危险了。
本就脏乱不堪的衣衫又溅落下新的血污。
面对这惨无人道折l磨的画面,有人心存不忍的移开了时间,有人或者好奇或者兴致勃勃的看着,想着被枷锁拷住的奴隶可以突然变成大妖,如此这番奇景够他们吹嘘许久的了。
但无论如何,无一人想过要上前阻止一下。
他们为何要阻止?那奴隶会沦落至此,怕是他罪有应得,如若没有触犯律条,亦不会入奴籍,还要被流放到荒凉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