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池川白将剩下的话说完,颜嫣便已经演上了:“谢砚之!你别听他的……”
匕首再次抵回颜嫣脖颈,她嘴唇几度开合,终还是选择闭嘴。
而池川白则冷冷笑道:“当日你断我一臂,今日我自当将它讨回来,魔尊大人你说是也不是?”
“谢砚之!”尖锐的女声骤然响起!又在刀刃再次刺入肌肤时戛然而止。
颜嫣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不断往外涌,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不停地摇头。
堆积在天穹之上的乌云越来越厚,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无声呜咽。
暴雨未停歇,且有越落越大的趋势。
明明雨落得这般大,整个世界仿佛再也听不见旁的声音。
却有一声极为奇特的“咔嚓”刺破重重雨幕,落入颜嫣耳中。
谢砚之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右肩肩骨捏碎,面无表情地望着池川白。
“该你了。”
未曾料想谢砚之竟这般果断的小白愣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夸赞道:“魔尊大人倒是爽快。”
他倒也没食言,果真松手放开了颜嫣。
又何曾料想,意外就发生在他松手的那霎。一切都是那么的突然,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刚猛无匹的剑气横扫而来,池川白脸上仍维持着大获全胜后的得意神情。
下一刻,他眉心骤然现出一道笔直的血痕,那血痕以破竹之势向下蔓延,不过须臾,他整个人就已裂成均匀的两半。
血似喷泉般涌向天空,溅了颜嫣满身。她呆呆立于原处,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此刻的她,脑海已被恐惧与震惊所填满,连带着池川白的死都变得不是那么重要。
无法言说的恐惧将她重重包裹。
当真就再也无法逃出他掌心了么?颜嫣只觉不甘。
谢砚之已然收剑,远远眺望着她。
一切的一切,像是在他生命中反复演绎过无数遍。
可这次,他不曾唤她的名字。
她仍神色怔怔向他走来,垂着眼睫,始终未说话,与梦中一般无二。
他甚至都能猜到,接下来她又会说些什么,当真是翻来覆去,始终挣不脱这所谓的宿命。
谢砚之已然彻底放弃挣扎,皱着眉头抚过她喉间那道仍在渗血的伤疤。
“还痛不痛?”
颜嫣摇了摇头,眼睛却一眨不眨盯着他已然被废掉的右手,喃喃自语般地说道:“原来你左手也能握剑……”
语罢,她猛地抬头,眼泪又流了下来,颤声道:“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喝了散灵液就真要散尽灵力了,你为什么这么傻……”
现实与当年在畏天中所窥见的预言彻底重叠。
谢砚之从所未有的平静,垂下眼睫,配合她演戏:“我身上灵力的确已散尽,方才不过是使尽全力的最后一击罢了。”
闻言,颜嫣眼睛又睁大了些,一脸不敢置信:“你此话当真?”
谢砚之扯了扯唇角:“当真。”
“噗嗤——”
几乎就在她尾音落下的那个瞬间,冰凉的剑刃正中他心口。
滑过面颊的泪痕尚未干透,颜嫣却笑靥如花:“既如此……那么,这场游戏也该结束了。”
她拔.出插在谢砚之心口的剑,抹去满脸泪痕:“眼泪既对在乎我之人有效,亦能迷惑到敌人。”
“你输了,而我赢了。”
雨似又下大了些,谢砚之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又向前迈进半步。
颜嫣不知他意欲何为,瞬间敛去笑,神色慌张地向后退。
而他却仍在向前逼近。
一步、两步、三步……
原来谢砚之只是想弯腰去捡某样被他贴着心口存放的东西,可颜嫣显然会错了意,眼看谢砚之就要临近,心慌意乱的她再次捅了他一剑。
谢砚之身形晃了晃,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好不容易捡起擦净的东西又落进了淤泥里。
这次,它滚得太远了,他再也够不着。
颜嫣亦怔了怔,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那是一枚自云梦初遇时,便未真正送出去过的玲珑骰子。
十六年前,谢砚之曾强行将它绑在她脚踝上,后来也曾随她一同坠入蚀骨深渊。兜兜转转两百余载,原来它的最终归宿,是被踩进淤泥里。
谢砚之缄默不语地盯着它看了许久许久,方才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