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看见了李萱,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李萱也是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琼山子弟,她并非苍竹涵嫡亲的师弟,未必会如晅曜为了苍竹涵一般,视骨头人为无物。
被李萱发现,黎丹姝顿觉晅曜话说的虽然难听,却也有几分道理。这段时间跟着晅曜在琼山过得实在过于舒心,以至于她都快忘了察言观色、谨言慎行,连赖以生存地伪装都淡了下来。
她极快地调整了心绪,刚想张口对李萱说什么,李萱已然在骨头人身上施了咒。
黎丹姝瞧见莹莹的光虚浮在骨头人的身上,知道这是隐身咒。
果不其然,李萱说:“我们如今在凡世,这样的东西对于凡人来说还是太过惊恐。为了行路方便,我自作主张,捏了个障眼法,还希望黎姑娘不要怪罪。”
黎丹姝小声道:“不,谢谢你。它、它确实是我的宠物,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送的,我不能丢了它,所以,所以还请李姑娘你——”
李萱点了点头,她说:“明白,黎姑娘这些年过得辛苦,有些奇怪的灵兽也无甚奇怪的。摘星真人还曾经驯服这世间最后一头妖兽穷奇为坐骑,姑娘只是收留了个没什么魔气的无害骨头精,也是善心之举。”
“不过这世上还是目光狭隘者居多,晅曜所言也不全无道理。若是在其他人面前,姑娘还是小心些为好。毕竟自从出了石无月的事后,上清天对与‘魔’相关的东西极为敏感,少惹一事总是好的。”
黎丹姝被李萱这顿说辞说得都不敢抬头。
她还记得骨头人放的蓝焰呢,觉得红珠送的这骨头可能与无害着实扯不上太多关系,只敢支吾着答应。
李萱见黎丹姝很快就消气了,在心中暗暗夸赞不愧是救命恩人,气度也是一流的。
只是当她看向晅曜时,不免:“……”
晅曜看起来半点没消气,即便黎丹姝开口应了她的话,等于是承认了晅曜一开始的教训没错。可晅曜半点没有得意的模样,他还是那副冷冰冰却红着眼睛的面孔,死死盯着黎丹姝,仿佛根本没听见李萱说了什么。
李萱:“……”
李萱因为自己师父与对方师父是兄妹的缘故,对晅曜的了解,怕是仅次于苍竹涵。
平心而论,虽然晅曜确实是个任性妄为的人,但是却情有可原。他只是太特殊、又太过强大,所以不明白妥协、遗憾是什么意思,以致行事作风在大多人眼里显得狂妄张扬。
但你若要说他是不是真存了残忍恶毒之心——李萱觉得那应当还是没有的,还是要信任一下苍竹涵的教育成果。
不过,要李萱劝黎丹姝向晅曜低头认错,李萱也做不出来。毕竟身为正法弟子,她看晅曜的张狂不爽也很久了,即便心里清楚晅曜的特殊,要全然接受他的这套行为准则,对李萱而言也过难了。
李萱又看了晅曜一眼,又怕就这么僵下去要坏事,憋了半晌,可算是想了个招。
李萱拜托道:“晅曜,你先找个客栈落脚吧,我和黎姑娘去探听下不离城和兰华的事情。”
第40章 (大改)
李萱原本担心晅曜会一口回绝她的提议, 甚至想好了下一步劝他的说辞,却不想在盯着黎丹姝看了好一会儿后,晅曜竟答应了。
他仍是冷冰冰的模样, 但好歹没有爆发出来, 只是紧紧捏着自己的剑柄撒气, 连招呼都不肯打,转头就走了。
李萱见状, 想再开口说两句缓和气氛, 却也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晅曜扭头走了, 但瞧着去的方向,应当是将李萱的嘱咐听了进去,去寻落脚处了。
他走了, 只剩李萱和黎丹姝两人, 原本僵持着的氛围也就渐散了。
李萱本想先开口把先前的不愉快略去,黎丹姝却先开了口。
她似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垂下眼向李萱致歉道:“李姑娘, 对不起, 给你添麻烦了。”
李萱连连摆手, 并不在意:“民间不是有句话叫‘吵得越凶感情越好’吗?”
黎丹姝被这一句话噎得不上不下, 本能想要辩驳一二,却又觉得李萱没说错。她之所以会和晅曜争吵起来, 可不就是觉得他们算是朋友吗。想到这里, 她忍不住看了看晅曜远去的背影——少年气性未消, 提着剑气势汹汹,街上步履匆匆的行人见了都慑于他周身凌厉的气息, 个个远远避开,头也不敢抬。
晅曜君气性大, 一时间,原本还有些拥挤的出城道变得尤为宽敞,甚至空旷。
这怕是霸王巡山、暴君临朝才有的场面。
黎丹姝本来应该也害怕的,至少在一段时间前,她看着晅曜也是畏惧的,但这一刻,她看着震怒中的琼山剑,不仅不觉得他气息骇人,反觉得他像极了炸毛的小猫,就像与他周身气息截然不同、安安静静的曜灵剑一样,他故意不肯回头的背影上好似写满了委屈,令人想要发笑。
知道这点距离晅曜还是能听的一清二主,黎丹姝忍住了想笑的冲动,她彻底不气了。
目送晅曜远去,黎丹姝转而建议李萱:“那我们四处逛逛?”
李萱点头:“也好,是要探究一番不离城为何是现在这幅模样。”
黎丹姝与李萱在城内四处看了一番,发现街上虽然店铺关闭了不少,但看着也不算太冷清,茶摊、铁铺和酒楼总算是还开着,她走到摊位旁,见一名男子正俯首收拾着炒好的茶叶,便问他:“这位兄台。”
这四个字一出,竟然直接将那男子吓了一跳,他慌里慌张地抬起头来,视线与黎丹姝一对上,竟然更显得忙乱,甚至有几分惊惧了。
黎丹姝觉得不对,却没在脸上显露出来,依然笑吟吟地:“请问这位兄台,我想买胭脂,怎么铺子关了?”
“胭脂?!”那男子用反常而惊讶地语气一问,随后将脸一埋,连连摇头,语气里带上了透着几分古怪的慌张,“不不,与我无关,我不知道!”
黎丹姝表情未变,好脾气地又问:“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和这位姊姊是外来人,今日才到的,想添置些用品,不知道该去哪里买,烦请这位兄台——”
“我真的不知道!”男子声音蓦然大了起来,他将桌上的茶叶敛了敛,倒回竹编的筐子里,随后转身要走。看这模样,竟然有几分仓皇逃窜的意味。
他声音一扬起来,四周路过的行人便朝他们这里好奇张望,不知看到了什么,神色竟然也有几分古怪,黎丹姝轻轻一扫,便觉得十分不对劲。
她与李萱对视一眼,都铁了心在这男人身上问出些什么。
“女都”的街市上瞧不见胭脂首饰店,路上还瞧不见女人,古怪已是板上钉钉,心忧师妹的李萱难免心焦。
她面色凝肃,剖白道:“这位兄台,这城里是发生过什么事吗?我的妹妹也住这城里,我实在担心,若您知道,还望——”
一般话说到这儿,不说多出几分同情,也会多几分耐心。可那男人一听李萱是来“寻妹”的,表情竟反变得更为惊恐排斥,他一副不愿多谈、甚至不想多看她们二人的样子,收拾好东西,径直站起来就离开,连生意都不做了,尤为生硬说:“不知道,你们问谁也不要来问我。”
李萱心急,当下拦住了对方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