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言道:“‘母亲’?祂算哪门子的母亲?祂庇护万物,你们遵祂为主,就算你将祂当做母亲,连‘私我’都能舍弃的祂倒未必将你当做了祂的孩子。”
黎丹姝听出他这话中极深的戾气,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如此反感自己与晅曜接近——晅曜在众人的眼里毕竟是位女神啊?
黎丹姝忽然顿住。
她问战神:“母神……不是女神吗?”
战神笑了一声:“祂当然不是。祂什么也不是。”说着他低头凝视着戴着金簪的黎丹姝:“明白了吗?祂才是这世上最冷酷无情的家伙,你靠近祂没有结果。你要是选择了留下,祂不会额外地庇护你、更不会给你想要的东西。”
这么说着,他伸出手轻抚了黎丹姝的脸颊,好像在说:我却可以给你这些,你选得对。
黎丹姝:“……”
她知道战神在等什么,她咬了咬牙,自己伸手取下了晅曜为她插上的步摇。
晅曜还是和之前一样仔细,这枚步摇也是黎丹姝曾经用过、非常喜欢的一支,他复刻的一模一样。
黎丹姝摘了步摇,却也不能重新戴上战神的长冠。她干脆了断地拆开了自己的发髻,任凭一头黑发随意垂下。黎丹姝做了个假动作,将金簪看似留在了云阁内,实则悄悄地收进了袖子里。
她瞒着战神,装作无事的拢了拢耳边的长发,说:“大人说的对,身为金殿的侍女,瑶池的事物,我确实该离远一些。”
战神见她散了发,迟疑一瞬,却没有收回自己的长冠。
他将发冠重新递给了黎丹姝,说:“我送出的东西从不会收回,它已经是你的了,如果你不需要,可以直接扔了它。”
晅曜刚说过这冠其实对战神还是有点意义的,黎丹姝可不敢真丢。
她默默也把宝冠收了起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我们现在落席去吗?”
战神听到她的称呼,忍不住露出轻微的笑意,他说:“对,入座去。”
说完这一句,似乎是觉得他先前的态度太冷硬,他复又与黎丹姝说:“庆典上会有神女献舞,你或许会喜欢。”
黎丹姝点了点头,她顺口就问了句:“献舞啊,是献给天的吗?”
战神道:“不,是献给天玄的。”他看向黎丹姝,向她解释这在瑶池人尽皆知的事,眼里却没有怀疑或深意。
他像是早就察觉了黎丹姝不是真正的瑶池精灵,然而他并不在乎。他只是带着黎丹姝向欢乐的庆典而去,同时告诉她这点小事:
“天辰日是天玄的诞生日,他们在庆祝祂诞生。”
黎丹姝闻言失语。
她想起来了件不那么妙的传说。
传说战神之所以能迫得母神陨落,有如此大的威能,便是因为它们实则同一日诞生,是兄弟。一人于晨光生,主司生与序;一人与夜幕降,主掌欲与戮。
如果说天辰日是母神的诞辰,那到了晚上,不就是战神的生日了?
黎丹姝看看自己,身无长物,唯一值钱的两样东西——朱丹冠和镇墟环,还都是眼前的人送给她的。
眼见这幻境主人八成是他,想要出去,还得和他打好关系,寻找梦醒之法,揣着明白当糊涂自然是一种办法,但她先前刚刚因为晅曜的事情险些惹怒他,一味地装傻并非上策。
她绞尽脑汁地想了想,最终从自己的荷包里取出了神女淳赠与她的宝珠,取了一颗放在了战神的手上,在对方困惑不解地表情中,干巴巴地祝福:“生日快乐。”
战神这才反应过来,他看了看手心的珠子,挑眉问她:“这是礼物?”
黎丹姝也觉得不太拿得出手,但她确实穷啊!她羞愧地点头。
战神拢起了手心,他将珠子收进了怀里,对黎丹姝说:“我收下了,多谢你。”
黎丹姝见状,大大松了口气。
她这一日的精神实在太过紧张,以致天辰日庆典上的歌舞她都没有怎么看进去,稍许喝了一两杯仙酿,便生了倦意。
黎丹姝疲倦,偏偏身边声音与渊骨如出一辙的人还在说:“累了便休息。”
这话她在魔域听过好多遍。
渊骨还没揭开他可恶的真面目前,也会在无事的时候陪着她打发时间。
那会儿他总这么说,累了便休息。黎丹姝也不觉得需要警惕。毕竟她身边的可是渊骨啊,除非是石无月突然发疯,否则谁能在他的身边取她的性命?
她总是能在他身边睡着。
黎丹姝心想,这次应该不行吧?
他心眼那么多,布局那么大,再没心没肺地睡在他旁边,恐怕连骨头都剩不下吧?
她试图警惕,可倦意也不知为何,竟排山倒海而来,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推拒战神抹下她眼皮的手。
黎丹姝直接在席间睡着了。
神女淳坐在不远处,有些担心。
借着替众人斟酒的机会,她靠近了过来,低声叫她:“小精灵,小精灵?”
战神听到了声音,他回头竖起一指压在唇上,提醒神女淳安静。
当神女淳规规矩矩地要退下时,瞧见对方担心眼神的战神又叫住了她:“她没事,只是醉了酒。”
神女淳闻言了然:“她喝了落霞酿?第一次喝它的精灵总是很容易醉。”
“大人。”神女淳斟酌了下称呼,向战神建议道:“不如由我带她去休息吧?”
战神见黎丹姝睡得东倒西歪,上首还有个被摇光神君压着的“天玄”虎视眈眈,也觉得这庆典留的很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