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圣海宫内有李萱,以她对李萱的了解,圣海宫内既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必然已经通知了琼山或苍竹涵,等他们出去,搞不好琼山已经严阵以待了——即便月山河想要做什么,他也拦不住。
黎丹姝唯一要担心的,只有做了此事后要如何面对红珠。毕竟名以上她仍是魔域派出的卧底,她需得给魔域一个交代。
黎丹姝定定看了月山河一会儿,她移开了视线。
说实话,经过幻境一遭,黎丹姝不太想和月山河再有过多的联系。他的态度棘手是一方面,更重要的一方面,则是黎丹姝心怀愧疚。
她知道心软不是好事,可在幻境里给了她庇护的确实是月山河,而在最后她也确实为了晅曜,而选择抛弃他。
这么多年了。
她还是没能学会彻底抛弃同理心这样的东西。或许是因为这是“她”教会她的第一种情绪,黎丹姝可以对仇人冷酷无情,但对于朋友——如果他们算朋友——总是很难狠心。
黎丹姝不问,月山河还是开了口。
他说:“看在你叫醒我、他又准备以身破阵毁牢的份上,我可以对你的行为向‘他’闭嘴,但你想好自己要怎么交代了吗?”
晅曜听得莫名其妙:“什么他?她不用向任何人交代。”
黎丹姝目光深远,她警惕说:“你果然知道‘渊骨’,你先前是在骗我?”
月山河平静说:“我只是知道有‘他’,而我不能反抗‘他’。”
黎丹姝心中情绪翻涌,她想说你这就是骗,却又在心里明白这还算不上。最多也只能怪她自己太过相信自己的判断,让判断影响了她后续的观察——月山河从没有遮掩过自己对魔域的了解程度。
月山河安静地看着黎丹姝。
她站在距晅曜身侧不足一拳的位置,离他却不止三丈。这三丈就像是瑶池与魔域的距离,看似一夕间便可越过,却已经成了两界,再不能越过。
在金殿时她问他——你给了我什么?
他那时以为自己什么都给了,只是对方视若敝履。如今梦醒,重新看来,他倒是明白了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战神给予的珍宝也好地位也罢,哪怕是他无尽的寿命,对他本身而言,其实都是身外之物,都是他可以轻易舍弃的东西的。对他而言真正重要的,诸如他的尊严、他的欲望、他的强大——这些东西,他从未想过要给予一个精灵。
他甚至宁可在魔域重建一个“瑶池”,也没有想过陪她回瑶池长居,只因那里有他憎恶的双生兄弟。
晅曜却来了魔域。
就像如今,黎丹姝摆明了将他当愣头小子般操弄,他仍是默许了。
月山河能感觉到晅曜的特别,这让他比一般人能容易察觉到他的情绪。晅曜是没发现黎丹姝的私心吗?不,他发现了,他聪明绝顶又万分敏锐,怎么会看不出黎丹姝的心思。他甚至应当已经猜出了他与魔域有关。
可他全部闭嘴了,不是因为他想要包庇、亦或者违逆良心。仅仅只是因为他信任黎丹姝。
他说过不再怀疑她,相信她的无辜,就绝不会因为任何其他因素来怀疑她。
他给了她全部的信任、进而给出了自己的欲望、自己的强大、乃至于自己的尊严。
晅曜什么都给了她。
她如此聪慧,自然也明白谁对她更好。
月山河心中仿佛有灼灼火焰在烧。他忍不住埋怨黎丹姝正确的选择、憎恶晅曜近乎愚蠢的牺牲。
可他最难以忍受的,还是即便明白了这一点,仍然想要去争取的自己。
月山河忽而说:“无论你信不信,我们从没骗过你。”
黎丹姝狐疑地看着他。
月山河向前走了两步,他似乎想要拉进与黎丹姝的距离,黎丹姝却本能的后退了两步。月山河停下了脚步,他保持着与她的距离,抬眸说:“阵毁后玄境也支撑不了多久,你该想想怎么保住这些普通人,并将他们带上去。”
黎丹姝当然有考虑过,云裳修为在,虽然勉强了些,但护住这些人等晅曜腾出手,问题应当不大。
不过月山河忽而问这样的问题——
黎丹姝灵光一现:“你要帮忙吗?”
她不太相信:“……你帮忙不违反他的交代吗?”
月山河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他最终只是抚上腰侧刀柄。他看了眼这些女人,告诉黎丹姝:“我的使命是保住这些人,直到巫马城取完需要的东西。巫马城现在没能完成他的任务,我自然也不能让这些人出事。”
这理由听起来好像没什么毛病,却又好像到处都是漏洞。就像是他想遍了能用的借口,好不容易才搜出这么一条,即便知道摇摇欲坠,也还是拿出来用了。
黎丹姝欲言又止,她最终还是没有揭破这一点。
她点点头说:“那——,那多谢你。”
月山河闻言,他有些冰冷的眉眼里蕴入星星点点的温度。他嗯了一声,又看了眼黎丹姝。
黎丹姝心道:他不会也是想要谢礼……吧?
月山河要是提出什么她付不起的谢礼那可是大麻烦,黎丹姝绝不会给自己添这样的麻烦。
她果断回头和所有人说:“诸位,我与这两位仙君商量后,他们决定直接通过破阵来带大家出去。这位月仙君——!”
黎丹姝将月山河郑重的介绍给所有人:“在阵破的时候,会挺身而出保护大家,让我们一起谢谢月仙君,谢谢他的帮助!”
所有一听阵法都不用研究了,她们很快就能出去,当下更为躁动,尤为配合黎丹姝的邀请,齐齐向月山河行了一礼,笑眯眯地齐声道:“谢谢月仙君!”
月山河:“……”
晅曜见状在一旁哈哈大笑。黎丹姝看了他一眼,温柔问:“曜君,你如果需要谢礼的话,我想大家也不介意一起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