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月华斋中流着的血便知道,白容已经做过不下百种尝试, 只要有一种可以证明他不是龙, 那即便预言为真, 他也不会如此无措慌乱。
他将东方银玥视为一切, 可若他注定与人族为敌, 祸乱隆京, 注定如预言所说推翻东方皇权,白容不知自己如今该怎样面对东方银玥了。
他不敢离开月华斋,他甚至不敢活着。
白容初化龙形, 他的身上或许有许多地方尚未彻底改变, 所以只要他恢复成人的模样便还与过去一样, 血液是冷的,身体也是脆弱的。
他无法掌控逐渐沸腾的龙血,也无法操控妖形后的身躯, 或许他的骨头、他的犄角、他的爪都未完全长全,所以他尚未在自己的身上探索出龙的弱点。
他只能自残, 不能自杀。
“你别想那么多, 事情还没坏到那种程度。”沈鹮抿嘴,她本就不擅长安慰人, 更何况是那平日里冰冷的好像坚不可摧的白容。
白容如今理智坍塌,情绪崩溃, 任何正常的安抚都起不到实质的作用。
沈鹮无措地朝霍引看去,她见霍引竟还在用妖力去压制白容,便挥了挥手,让他撤去妖力。
反正白容也弄不死他自己。
多日尝试,白容也暂且放弃了抵抗,他如一具尸体般躺在血泊中,对沈鹮道:“你们走吧。”
“那你呢?打算再继续残害自己?”沈鹮蹙眉:“你这样下去,血腥味迟早会引来麻烦,到时候人人都知道你是妖,你蓬莱殿主的身份便坐不住了。”
白容不为所动。
沈鹮又道:“那推举你坐上这个位置的长公主殿下,又该受到怎样的非议?”
白容的身体显然僵硬了一瞬。
沈鹮松了口气,还能思考,便说明他还不是真的疯了。
“况且你可想过,以你对长公主的感情,你真的会做伤害她的事吗?”沈鹮道:“预言中的玄龙若真是你,你可想过你为何会冰封隆京?或是因为殿下有危险呢?在这预言到来之前,你不妨找找办法,若不能阻止预言的到来,但至少可以提前防患。”
“往好的方面多想想,别钻牛角尖了。”沈鹮像是个知心姐姐似的坐在白容身边,她道:“惊蛰之后便是殿下生辰了,你还打算一直待在月华斋?”
沈鹮见他头发乱得碍眼,想安抚性地帮他理顺,还未碰到白容便被他一巴掌打开了手。
沈鹮抿嘴啧了声,这狗东西怕是已经好多了,还知道不识好歹了。
“今夕何日?”白容问。
沈鹮道:“再有七日,便是惊蛰。”
她看了一眼夜色,眯着眼纠正:“子时已过,再有六日,便是惊蛰。”
白容沉默着坐起身,那身体白得几乎发光,搞得沈鹮不好意思看,直避开了眼。
“你们可以走了。”白容道。
“我们走了之后,你还会自残吗?”沈鹮问。
白容双手捂着脸,慢慢弓下腰背:“你说得对,我该提前防患,只有走出这里,才能找到杀死龙的办法。”
沈鹮:“……”
好吧,还没好彻底。
他又道:“若能避免最好,若无可避免……只需在我化作龙形前杀了我就成。”
沈鹮张了张嘴,一时不知如何劝说,便只能点了点头:“你坚强些。”
反正暂且不想寻死便可以了。
从月华斋中离开,沈鹮回想起方才见到白容的情形与她对白容说的一番话。那些话都是为了安慰白容,可实际上她心中也有担忧。
她没告诉白容如若预言为真,他的确是那唯一一条龙,若有朝一日他真的冰封隆京,或还有一个可能。
“瘴毒……”霍引突然开口。
沈鹮叹了口气,心中万分纠结:“是啊,我想的就是瘴毒。”
此时白容处于崩溃边缘,未必会想到这么多,可沈鹮才从隆京万两金楼中的瘴毒带来的祸乱中缓过来。悄无声息被带入隆京的瘴毒足以疯魔隆京一角,但若将来藏入隆京的瘴毒与十年前一样呢?
十年前致使整个隆京的妖都攻入皇城的瘴毒,若悉数渡入一条龙的身体里,白容若失去理智不可自控,在那种情况下,他或许真能做出冰封隆京这种事。
“夫人。”霍引拍了拍沈鹮的肩膀。
沈鹮还沉浸在思绪中没回神,待抬眸看向霍引时才一怔,眨了眨眼清醒了些:“你说什么?”
“有瘴毒。”霍引伸手指去一个方向。
那是醉风楼,是隆京与鹤望楼有双冠楼之称的另一个酒家,也是上官家的产业。
隆京尚未从除夕与元宵的热闹中缓过来,不夜欢歌中,就怕有人趁乱闹事。
索性见过了白容那处血腥的画面,沈鹮也睡不着了。
“我们去看看。”她牵着霍引的手朝紫星阁外跑,意图去醉风楼。
她问霍引:“所见瘴毒可多?”
连她都没有感受到瘴毒的气息,那这次的瘴毒应当不多才是。
霍引摇了摇头,回答道:“很弱。”
沈鹮边跑便朝霍引看去,眸中有些惊喜,她不禁笑道:“没想到相公如今越来越厉害了。”
霍引闻言,也很高兴:“夫人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