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鹮纵身跳下断崖,又被巨大的狮虎鹰接住,牢牢地坐在了它的背上。
狮虎鹰展开双翼侧飞划破海面,踏火云而去。
沈鹮抚摸着狮虎鹰的脑袋道:“小花,帮我在水里找一条大尾巴鱼,紫色的,还会发光。”
狮虎鹰,本质也有猫的一部分,一听有条会发光的紫色大尾巴鱼在海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飞跃海面,直奔海龙王的方向而去。
第122章 海兽
小花的速度很快, 但在远离兰屿,看不见高耸的主岛,周围只剩下波涛的海水时,它便渐渐放慢了下来。
今夜的月躲进了云层里, 越往海深处走, 周围风中的腥臭气便越浓郁。因这风里有瘴毒,加之狮虎鹰对隐藏危机的感知, 让它不住探头看向四周, 警惕得脖颈处的羽毛都炸起了。
沈鹮抚着小花的脑袋, 看向除却层层风浪再无其他动静的水面, 心想凌星河该不会已经被海龙王给吃了吧?就在她心中生慌时, 小花率先飞冲了下去, 它如一只收翅的鹰,直勾勾地盯紧了自己的猎物。
沈鹮抓紧小花身上的毛发,总算瞧见了一丝从海中漂浮而出的妖气, 闪烁着暗淡的紫色, 从深海处奋力地往海面游来, 除此之外,在那股妖气之后还跟着其他可怕的力量。
沈鹮急忙道:“小花,别咬死了他, 把他先救上来。”
她的话也不知狮虎鹰听见了没有,巨浪扑上沈鹮的脸, 瞬间打湿了她的身体。咸湿腥臭的海水几乎灌入了她的口鼻深处, 就连呼吸都带着海龙王的妖气。
狮虎鹰的四肢为狮子厚实的四爪,根本无法抓住过小的猎物, 它惯性地穿过一层水面,再度朝高空飞去时, 溅起的巨大水花像是海中破开了一道深渊,周围的海水都往深渊中坠下,再被一股冲力带了出来。
沈鹮抓紧小花身上的羽毛,脸埋在它毛茸茸的虎头后方,月亮不知何时从乌云中探出,银色的光芒下无数水珠像是经历一场暴雨。沈鹮抹了一把脸,朦胧的视线可见虎口锯齿之下挂着半截暗紫色的鲛人尾巴,那一瞬,她心跳都停了。
凌星河死了?
还不等沈鹮去看,便有一只白皙的手抓住了虎口中尖利的牙齿,那张虎口对于一个人来说,犹如量身定制的牢笼,鲛人扶着牙齿抱紧了,半边身子顺着尖齿的另一边缓慢爬出。
凌星河卷曲的发丝缠绕在半身,他彻底化作了鲛人的模样,耳后生腮,手肘有鳍,过长的睫毛挂着水珠,蓝汪汪的眼睛越过高空,看向身下的海水。
“快,杀了它!”
凌星河开口说话沈鹮才反应过来,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海水中随着狮虎鹰向空中飞去的方向,逐渐跃出了一个庞然的身躯。
借着月光,沈鹮终于看清了海龙王的真容。
那头巨妖长着一张可怕扭曲的脸,犹如狮头生疮,从鼻孔之上开始流脓,一个个疮口中挤出了大小不一的眼睛,两根尖利的玄色犄角顺最大的眼球后方长出。它有腮,像鱼,却没有鳍,而是无数眼睛的狮头之下连接着一条长蛇般的身体。
淋着海水,混着血腥与臭气,缠绕着黑漆漆的瘴毒,传闻中的海龙王跃出海面,张开巨口朝狮虎鹰咬来。
沈鹮凌空画符,双手比出结印设阵,星芒阵法被龙头撞碎,如一片片琉璃落入海中,又在沈鹮换了结印手势之下,从风符化成了水符,顺着海龙王身上的水迹融成了一张金色的网,勉强将它的身形拦住。
小花从未见过这等怪物,被吓出了一声怪叫后飞得越来越高。
它那一声叫,吓了还抱着它的牙齿坐在它嘴里的凌星河一跳。凌星河也从未飞过这么高,眼见着海龙王在他的视线里迅速化作一粒尘埃大小,耳畔呼啸的风,漆黑的天连接着月亮,仿佛触手可得。
于是沈鹮听到了两声怪叫。
一声出自于小花,它忘了自己嘴里还叼着人。
一声出自于凌星河,他的本质上是条鱼,眼下被一只猫不猫,鹰不鹰的天敌带上了从未抵达过的高空,没晕过去便很给面子了。
沈鹮的符文越来越密,可却不知碰上了什么东西后立刻化为乌有,竟对海龙王没有半分作用。她没能束缚它,还任由它打起海上的波涛,于水中翻滚几圈,再沉入深海。
凌星河见海龙王跑了,也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狮虎鹰给吃了,立刻问:“你为何要放走它?!”
沈鹮愣愣地看向双手间散去的符光,低声道:“我没放走它。”
是有什么东西,轻易化解了她的术法,犹如她攒足了力量打算一拳重击,却发现自己的手到了对方眼前忽而化成一片片雪花,挠痒痒似的送了对方一阵不疼不痒的拳风。
“相公。”沈鹮回头看向身后的霍引。
从海龙王冲出水面的那一刻,他便离开了她的头发,沉默地蹲坐在她身后。
沈鹮问:“你看清它了吗?这世上的龙真的长成那副模样?”
霍引像是神游在外,直到小花平飞往兰屿方向回去,他才渐渐回神,目光于海面收回,落在沈鹮身上道:“龙很漂亮的,夫人。”
沈鹮虽未见过真龙,可她看过白容的龙尾一角,如斑斓的星空覆盖其上的玄色鳞片周围甚至渡了一层光。他冲破额头的龙角虽未完全长成,却是五彩琉璃一般闪烁光泽,光是想象,也知道一定很漂亮。
可方才那条海龙王,它的身躯之下布满了不同妖族的手足,它的背是厚厚的如蛇一般的鳞片,它的头更是长得乱七八糟。
震撼且恶心,光是用丑都不足形容,那是可怕,令人头皮发麻的异类。
瘴毒会让妖异变,可海龙王这几十年在海中吞噬了无数只妖,已经不知与多少只妖融合又异变了多少回,早已看不出它的原身了。它像是行尸走肉般没有神智地只知道吃东西,身上腐烂的疮口无法自愈,无时无刻都处于异变的痛苦中,与其说它害人,倒不如说用瘴毒把它变成这样的人害了它。
“你看清它是如何破解我的符术了吗?”沈鹮问。
霍引轻轻点头道:“不是它破解的,是……”
话音一顿,霍引朝小花嘴里叼着的凌星河看去。方才还质问沈鹮为何放走海龙王的鲛人也不过是在空中飞了一会儿便像是被海风吹走了魂似的,呆滞地抱着狮虎鹰的利齿闭上眼不敢看天也不敢看海。
饶是他演得再淡定,沈鹮也知道,凌星河被吓得不轻。
有些话不便被旁人知晓,若是换成以往,沈鹮必然会主动凑过去捂住霍引的嘴,而今他已经知道自己停下话头。
越过海洋,逐渐能看见兰屿。
许是那座关押御师的岛屿被海龙王掀翻的原因,待沈鹮回到兰屿海境内海岸上已经站满了人,他们手上举着火把或明珠照明,无数双眼睛盯着飞在空中的狮虎鹰。
沈鹮还未完全靠近,不过有的是人看见她骑狮虎鹰离开的背影,关于她到底来兰屿是做什么的,今夜还需好好解释一番了。
只是……沈鹮瞥了一眼魂魄尚未归位的凌星河,喂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