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公主府的人说,东方银玥那日早早睡下,睡前并无异状,守在耳房的婢女也轮流值夜,只听到了白容夜里归来的声音。公主府的人对白容从不设防,也默认白容就住在凝华殿,一般白容回来,她们都不敢近前打扰,即便如此,凝华殿的灯也彻夜未亮过。
除此之外,公主府的雾卿公子又被人割了头颅,身受重伤,再度请了紫星阁的卫矜大人来瞧。
若说有人入公主府带走了东方银玥,被雾卿发现,故而杀雾卿灭口还能说得通,可彼时留在东方银玥身边的是白容,旁人不知,逐云却知白容的实力。
这世上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不动声色地从白容身边带走东方银玥。
“那便去找白容。”东方云瀚道:“去任何他可能会去的地方,将他提来孤前问话!”
皇宫与公主府兵荒马乱了一整日,周无凝无处可去便一直守在公主府前。一天下来,东方银玥没有回来,周无凝看见了苍白着一张脸的魏千屿匆匆奔向他。
风停,雨止,隆京彻底入了夏。
第131章 交易
东孚, 兰屿群岛。
海浪滔滔,即便是坐在空荡的洛家老宅内也能听见浪花击打海岸的声音,入夜的兰屿可见苍穹繁星,在同一片天空之下, 隆京或许已经因为东方银玥的失踪, 一切都变得不可控。
她是宣璃长公主,代为执政十数年, 距离真正还政于帝还有两年, 对于整个天穹国而言, 东方银玥的话或许比东方云瀚的还要奏效。
野心勃勃的朝臣, 瘴毒幕后的操纵手, 这些压力如今全都落在了少年皇帝东方云瀚的身上。
东方银玥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任凭所有人在玉中天掘地三尺也没找到她离开的踪迹。
洛音来时对沈鹮道:“皇帝本想隐瞒她失踪的消息,可东方银玥每隔三日便要垂帘听政一早朝,她毫无预兆地没再出现, 已然引起众人怀疑。平日里几乎与长公主形影不离的逐云大人也离开了隆京, 带着亲信奔走玉中天, 对外而言是受公主吩咐查案办事,实际上长公主多日不曾露面,隆京早已风声鹤唳。”
依她所言, 朝廷如今管不到东孚,更无法支援兰屿。
因为天穹国真正的实权还在东方银玥的手中, 她不是寻常女流, 也非因占着个长公主的身份而坐到如今的位置上。东方银玥能与朝中元老抗衡,能凭一己之力在隆京之祸后重新振兴东方皇室的权威, 是因为她有勇有谋。
银地极北还有一支兵,以六大氏族之一孟家所承, 而孟家往前推数千年,也是助力东方为皇的主力,与东孚兰屿和蕴水魏家相同。
凌氏封异姓王,无召不得离开东孚,世代守卫东海海域安宁。
银地孟家则握人族之士,于极北荒漠操练天穹国的卫兵。
蕴水魏家手执从龙剑,可留隆京护卫皇室安危。
可银地孟家多年不曾有消息传来,蕴水魏家到了今时今日其实未来可见,如今的继承者魏千屿于驭妖之术上难成大器,其祖父那一辈就因武学不成而从文,虽得太师之名,可从未握起过从龙剑。
现今就连东孚安王府也变得如此。
皇室后继无人,小皇帝连皇后都没定,东方银玥偏偏在这个时候失踪,这便是将天穹国的命门暴露,有心之人只需趁虚而入,恐怕要不了多久,天穹国便会易主。
形式紧迫,便是沈鹮将东孚和瘴毒的消息传入隆京,送到公主府,也无人能为此做主。
所以凌镜轩才会阻止她,洛音才会说她险些害了兰屿。眼下东孚对外还披着一层神秘的面纱,奸佞等闲不敢相犯,若外界知安王府早已穷途末路,那东孚便是天穹国第一个被蚕食的领地。
洛音并不憎恨沈鹮,毕竟沈鹮的计划未成,她只是对沈鹮很失望,也想告诉沈鹮,她不会将她放走,这不是凌镜轩的决定,而是她洛音的。
“我必须得担起兰屿的责任,沈昭昭,看在你我以往的情分上,不要再让我为难,我也不会让人太过苛待你的。”
说完这话,洛音便走了。
凌镜轩来找沈鹮之前,她还想过要将一切都告诉洛音,如今知道东方银玥已经失踪,看见洛音失望的眼神,沈鹮也不知自己接下来要何去何从了。
洛音走后,她就一直坐在门前台阶上吹风,这一坐便到了天黑。
沈鹮靠在霍引的肩头看星空,脑海中反复回想自来兰屿后发生的一切。
凌星河对她说的话,凌镜轩对她说的话,和洛音的话,她目前也只信洛音。
朝廷无法支援,她就只能靠自己,再想那海中庞然的巨怪,沈鹮头皮发麻,心中焦虑,好几声叹气后,霍引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夫人为难了?”霍引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
沈鹮道:“相公觉得凌镜轩为人如何?”
照霍引来看,所有会骗人的人都不如何,但沈鹮会这么问他,便说明她对接下来的安排已经有想法和选择了。
“夫人要助凌镜轩?”霍引问她。
沈鹮一惊:“你为何会这么想?我是觉得他最不靠谱,所以才会问你的。”
霍引摇头,伸手点了一下沈鹮的额前,纠正她:“若他的话不足以取信于你,你便会将他首先排除,而不是来问我。”
沈鹮以前总是这么做的。
霍引与沈鹮相识多年,知道她考虑事情的习惯。凌镜轩看上去极其危险,且如今好坏难辨,他放出了一个诱饵引沈鹮上钩,如若沈鹮料定了那饵料里有钩子,一定不会去咬,而非眼下这样纠结。
沈鹮愣神了片刻,定定地看向霍引的眼,也意外这是霍引能说出的话。
霍引变了许多,但有些地方还是没变的,他的眼神告诉沈鹮,不论她做出怎样的决定,他都会陪着她,因为那是她的选择。
前一刻才下定了决心,下一刻沈鹮便抱着头抓乱了满头发丝,长叹一声:“为何这么重大的事情,要落在我身上啊!”
“能者多劳。”霍引拍着她的肩,结果受到沈鹮一记眼刀,他便立刻开口:“我在书里看到的,夫人不喜欢,想来这也不是什么好话。”
是不是好话,他如今自有分辨,但听夫人话这一点,越过所有先贤的至理名言。
凌镜轩再来找沈鹮的时,沈鹮正背对着院落迎着阳光画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