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冬至那天,齐王府的卫兵在锦城外的渡口登船,在几十里的江面巡了个来回,那场面,见了的都说大……”
“可不是嘛,我看今年就要打仗,这么多亲王里,就剩这一个了。去岁咱们家大人去江东平叛,砍了几千人,那个叛乱的郡王据说被马蹄踩烂了脑袋,齐王爷听了肯定慌,他要么不打,要么就打个大的……”
“老兄,你说会像九年前一样打到京城来吗?”
“这哪是我能揣测的……喝酒喝酒。”
江蓠越听越烦闷,尚书府的下人都这么说,那京城里早就议论开了。她摸着腰间的象牙球,想到慧光寺地下暗室的那枚玉佩,还有回条,倏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夫人,怎么了?”瑞香问。
她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累,我先回房了。”
春燕把江蓠扶着往外走,经过阿芷时,小姑娘低声问:“姐姐,你不是真的要跟姐夫和离吧?”
“吃你的饭。”江蓠带着鼻音道。
炮仗响了一宿,她拢着被子根本睡不着,闻到呛人的烟味儿,更是心烦意乱。捱到五更天,外头还在吵,她精疲力尽地坐起来,捂住耳朵拼命甩头,却不期然甩出几滴眼泪来,而后崩溃地抱着汤婆子哭出声,抽噎个不停,从枕头下摸出皱巴巴缝好的画儿来,从上看到下,从左看到右。
外间的春燕闻声进来,她把那副秋千图“嗖”地塞了回去,和做贼似的。春燕见她满脸是泪,两只眼睛肿成了核桃,忙用帕子给她擦拭,“大过年的,夫人别伤心了,成亲头一年本就容易闹脾气,等大人回来就好了,小别胜新婚,他还不知怎么疼夫人呢。”
她吸着鼻子,“谁说,谁说我是因为这个,他们放炮太吵了,不让人好好睡觉……”
春燕无法,出去打热水,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再回来时江蓠已经穿好衣裳下地了,读着从永州寄来的家书,坐在妆台前用玉梳子冰着红眼圈。
“给我梳个精神点的发髻,我要带阿芷出去拜年。”
春燕松了口气,还有心思出门,事情就没那么糟糕。
阿芷昨晚也没睡,八九岁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守完岁就跟下人的孩子一起放炮,教他们背喜庆的诗,闹到天明才回房。
江蓠整饬完了,进屋把她从床上揪起来,“等下跟我出门。”
阿芷气鼓鼓的:“你心情不好就来折腾我,要去你去,我可……啊呀好凉!”
江蓠的爪子在她热乎乎的大腿上捂着,“快起来,咱们去你同窗家拜年,几天前不是还收了人家一盒糕点吗?平时她在学堂里照顾你,该好好谢谢她。”
阿芷疑惑地爬起来,“难道你跟姐夫和离之后,就要靠我赚钱了?”
“多嘴什么。”
江蓠拎着阿芷去库房里选了两件重礼,一件火狐皮制的风帽送孩子,一对掐金丝的合欢裹玉镯送夫人,两家隔着半个北城,轿子到了人家门口,已经有客踏着一地爆竹的碎红出来了。
阿芷扯了扯她的衣角,悄悄道:“我还以为小栩家没什么人来呢,她爹不在京城,她娘脾气又差。”
刚打府里出来的薛白露看到这姐妹二人站在轿子外,目光有些复杂,显然是知道了江蓠的真实身份,不过她也不是计较的人,还是热络地问了声好。
江蓠笑道:“郡主怎么亲自来了?莫不是要把国子监里的女学生家跑个遍?”
“哥哥让我来的,没想到你们也在,快进去吧。”薛白露看起来有些沮丧,恹恹地跨上马背。
江蓠思忖一刻,低头问了阿芷几句话。
“姐夫没告诉你?他问过了。”阿芷摊手,“你们怎么都莫名其妙的。”
江蓠牵着她,“走吧,一会儿靠你了,嘴甜点。”
这一登门就是三个时辰,庭院里的积雪又厚了一寸。姐妹俩吃饱喝足,拿了回礼,打道回府,江蓠在轿子里告诉阿芷:
“正月十五之后开学,先生要查每日练的字,等我回来,你要是不好好写,我就像小栩她娘那样拿扫帚抽你。”
“姐夫从来不打我,就你凶巴巴的……”
江蓠放孩子去玩儿,进书房给永州那边写了封家书,把楚家二老和楚丹璧恭维了好一顿,尽数楚青崖对她的种种绝情,还把他写的和离书抄了一遍。她可还记着,临上京时,楚丹璧明明白白地同她说,要是楚青崖对她不好,只管一封信送来,接她回家住。
实在不行就回家!
她哼了声,给信笺印上火漆,叫人去寄,又让瑞香去靖武侯府捎了口信。做完这些天也黑了,上门拜年的到现在也没一个。
可见这狗官在京城的风评有多差,人家当他是瘟神,连刑部的下属都不来探病。
江蓠伸了个懒腰,准备在晚饭前小睡片刻。
窗外还是鞭炮阵阵,她一挨着榻就睡着了。可没睡多久便有人喊她,迷迷糊糊地睁眼,原来是春燕。
“夫人,郡主来了。”
她打着哈欠坐起来,“叫厨房多做几个菜,别怠慢了。”
总算等来一个拜年的,还是她的朋友。
到底是狗官不行。
“郡主说她不坐,把东西送到就走。”
“嗯?”江蓠披上外衣,喝了几口热茶,彻底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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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狸内心折磨压力太大了,狗走了还要帮他管下人,装作没事人吃年夜饭,一个人睡觉还没电热毯?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