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船员的惊呼, “砰”的一声巨响,海面下的阴影狠狠地撞在了苍舶之上。
苍舶长二十丈,重达上百吨,饶是这样一个庞然大物, 在这次撞击之下也开始猛烈晃动起来, 船上的人根本站不稳,随着船身的摇晃东倒西歪。
岁偃好不容易恢复一些的脸色再次变得难看起来。
但这一次他无暇顾忌自己的情况, 抬起手臂挡下一个横飞来的木箱, 岁偃只觉得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强。
海水像一个禁制,隔绝了他的神识探查, 他根本认不出来底下攻击苍舶的到底是何物,试图释放天妖的威压警告对方, 又发现因为在海上,他只能施展十分之一的实力。
当真是捉襟见肘,前所未有的狼狈啊。
他抽空扫了一眼海面, 那黑影往下撤了有点, 似乎是在蓄力准备第二击。
“佑宁, 会游泳吗?”岁偃突然开口问。
佑宁点点头。早年在贞元观时,她曾多次被清宁故意推下河, 河水一次比一次深,为自救她不得不自学会游泳。虽然学会之后清宁便不再玩这一招,但游泳这项技能她始终没有忘。
岁偃变出一物,飞快地塞进佑宁的手中,道:“这个是避水珠,入水会为携带者撑起一个屏障, 隔开海水,一会若是出了意外, 你带着它只管往外游,听到了吗?”
佑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躺着一颗碧蓝的宝珠。
她还惦记着岁偃的晕船之症,忙问:“那你呢?你会游……”
话未问完,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这一次晃动得更加剧烈,整个船身几乎横贴在水面上。
失重感顿时袭来,在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中,甲板上的人与物全部飞速坠入海里。
下坠期间,感觉一直拽着自己手臂的那股力道突然松开,佑宁心头一紧,大喊:“岁偃!”
然而,巨船倾倒掀起的滔天浪花已经浇熄了甲板上燃烧的火把,视野中唯一的光源唯有头顶寂寞孤清的圆月。
佑宁只瞥见自己身侧有一道高瘦的身影先自己一步坠入海中。
下一秒,佑宁也掉入水中。
没有预想中那种海水灌入口鼻之中的难受感,在入水的一瞬间,岁偃给的那颗避水珠便亮起莹莹蓝光,撑开一个蓝色的光罩,将她保护起来。
对岁偃的担忧压过了恐惧,她将他最后的叮嘱抛在脑后,没想着游离这一片区域,反而试图借着避水珠淡淡的光芒在海水中寻找岁偃的踪迹。
循着他掉落的方向,佑宁朝着更深处游去。
万幸,没游几步她便瞧见前方水下漂浮着一道身影。
他还在缓慢地下坠,墨色长发如海草般飘散在水中,美眸紧闭,俊脸苍白,不是岁偃是谁?
佑宁快速朝他游了过去,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架着他的胳膊把人纳入避水珠的保护圈。
不知是否是溺水的原因,即便隔开海水他依旧昏迷着,全身的重量全部压在佑宁的身上。佑宁只得咬牙带着他一道往上游,总得先游上去找到漂浮物再说。
然而,刚游出几步的距离,佑宁突觉背后寒毛直立,脑海中的警铃瞬间疯狂响动——
她下意识低头往脚下一看。
漆黑一片的深海之中突然蹿出一张巨大的鱼嘴,嘴一张,不会吹灰之力就将佑宁与岁偃两人连带着避水珠的保护罩一起吞入口中。
巨大的妖气一下子将避水珠的保护罩震碎,佑宁还没反应过来,被一起吞下的海水就将她淹没,疯狂灌入她的口鼻之中。
失去意识之前,她只记得要牢牢抓住岁偃的手,绝不放开。
嘀嗒嘀嗒——
佑宁被这不绝于耳的滴水声吵醒,醒来眼前一片漆黑,喉咙与鼻腔里还残留着被海水灌入的疼痛感,刚一张口就是不受控制地一阵猛咳。
好不容易咳嗽声止,忽然听见身边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醒了。”
佑宁立刻警惕地转头,“谁!?”
“哗”地一声,火光亮起,一名男子出现在佑宁的面前。
跳动的火光从男子掌心升起,照亮他的模样,他面容生得年轻,慈眉善目,但须发皆白,身着一身藏青色道袍,领口与袖口有毛边,可见穿了许久。
佑宁记得自己是被那海中巨大的海兽吞入口中,怎么会出现在这奇怪的地方,眼前还突然冒出一个陌生的男人。
她像一只被入侵领地的野猫,炸毛问道:“你是谁?这又是哪里?”
男人对她不友善的态度视若无睹,平静地道:“我叫桂玉书,师出南武洞川松观,此处乃晋泽海海兽极渊王鱼的口中。”
他这么一说,佑宁才惊觉手掌下柔软中带着些许粘腻的手感是从何而来。借着火光,她四处打量了一番,果然四周都是暗红色的软肉一般的东西,确实很像什么东西的口腔内部。
桂玉书又指着她身旁,道:“你与你身边那只狐狸被这王鱼吞了进来,是我救了你们。”
佑宁顺着他所指看过去,发现了倒在一旁的岁偃。
“岁偃!”她立刻起身,踉踉跄跄地跑过去,将人半扶起来,抱在怀中。
岁偃浑身湿透,面如菜色,任凭她呼唤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佑宁心急如焚,扭头对桂玉书道:“桂前辈,能劳您看看他这是怎么了吗?”
虽不知南武洞川松观之名,但观桂玉书此人一身正气,又主动救人在前,佑宁将其归在好人一类,大着胆子求助。
桂玉书问道:“你与这狐狸是什么关系,这么紧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