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
“让我看一眼,确定她没事我立马渡劫。”
“渡劫大事,岂容你这般儿戏,还能讨价还价!”狐王突然板起脸,“不愿去修心崖,那边在这里罢了!单丘扣住他,我来布阵!”
岁偃登时明白他二人这是不愿自己见佑宁。
以他对这两人的了解,突然拦着不让自己见人无非一种可能——佑宁的情况不太好。
思及此,岁偃神色一变,磅礴的妖力一荡,震开狐王与单丘,“嗖”地一声就冲了出去,只留下一道残影给两人。
“臭小子,反了天了!”狐王怒骂。
“陛下,得拦住殿下,不能让他打扰到王后和佑宁姑娘。”
“我知道……追!”
两人化作两道光追岁偃而去。
*
狐后寝宫。
佑宁的脑海中有一副画——画中是一只漂亮且威武的九尾狐。
这副画就像是刻在她脑子里一样,闭上眼都能勾勒出它的身形。所以她的动作极快,不到半刻钟,就将整只狐狸的模样都画了出来。
只是它没有眼睛,那两处关键留白让它失去了灵性。
佑宁回忆起岁偃,画纸上的狐狸与他的模样重叠,空缺的眼睛被他的眼睛替代。
竟然意外地和谐,好似它本该这样。
佑宁深吸一口气,沾了沾墨水,提笔为狐狸画像点上第一只眼睛。
屋外隐隐有雷声透过狐后的阵法传入屋中。
不同于勾勒狐身时只有一些费力感,这一次笔尖刚落至画纸上,佑宁便感觉她体内仅存的生机瞬间被抽走一半。
喉间一痒,她搁下笔,别过头,“哇 ”地呕出一滩鲜血。
“佑宁!”狐后急得大喊。
佑宁颤抖着抬起手,用衣袖擦掉唇边残留的血渍,虚弱地朝她一笑,“我没事……”
她转回身去,再度提笔欲点上第二只眼睛。
可这一回,她手中的笔如有千斤重,逼得她一手握笔,一手扶腕,使出全身的力气这才提起笔。
握住笔的手不停地在颤抖,额间鬓角布满细密的汗珠,佑宁不得不深呼吸,竭力稳住手中的笔。
屋外一直有隐隐的雷声响起,可屋内的两人都无暇顾及。
最终这一笔还是落下,为画纸上的狐狸点上最后一只眼睛。
点上眼睛的那一刻,一声响彻天地的惊雷猛然炸开。一道金光自画中闪过,画上的狐狸顷刻间变得十分灵动,好似活过来一般。它眨了眨眼睛,收起身后的九条尾巴,往脚下一扫——
墨水画成的狐狸从画纸上跳了出来!
它先是缠着佑宁的手腕转了一圈,随后跳到桌上,兴奋地仰天长啸一声。啸声穿透寝殿的房门、门外的阵法飘向更远的地方。
狐啸未落,远处也响起一声一模一样的啸声,似乎在作回应。
墨水而成的狐狸登时双眼一亮,脚下一踏便朝着那声回应的方向而去。
看见画纸上跳出来的狐狸之后,狐后立刻上前一步拦住佑宁的肩膀,掌心传来冰冷的触感,冷得她一抖。
她心急如焚地呼唤她的名字。
但没有回应。
狐后脸上的表情一顿,颤抖着抬手探了探怀中小姑娘的鼻息——
没有气息。
她慢慢垂下头,一点一点凑到佑宁面前。
小姑娘的身体冰冷如千年寒冰,保持着握笔的姿势,但双手已经不再颤抖。她面容平和,双眼闭合,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似乎心中没有牵挂。
画完成的那一瞬间,她悄无声息地以这般模样死去。
眼泪瞬间从狐后眼中滚落,她紧紧保住已经没有任何生机的身体,无声地哭泣。
“佑宁!”屋外骤然响起岁偃急切的呼喊声,“母后,把阵法打开,让我进去!”
被阵法拦住去路的墨水狐狸也焦急地回头冲狐后嗷嗷直叫。
狐后深吸一口气,挥袖撤掉阵法。
岁偃破门而入,与欲往外冲的墨水狐狸撞成一团。
他顿觉眼前一黑,有什么东西冲进了自己的身体,瞬间将自己体内一直都沸腾翻滚的血液安抚下去,丹田中的酸胀麻痒之意顷刻间消散殆尽,就连之前断尾留下的暗伤都被彻底治愈。
没由来地,他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变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