臂弯中的一团分量很轻, 风长隐想起在天门山那些年, 那些长老呲牙咧嘴的告状声, 冷如霜雪的眉眼不经意间染上浅浅笑意。
笑得那么好看, 虞妙然当然看见了, 真是岂有此理!
她将木筷从挑得凌乱的衣襟粗暴抽.出来, 戳到小师父微微上扬的唇角,颇为羞恼,她板起娃娃脸,学着小师父平日授课的严肃腔调,“少嬉皮笑脸少顾左右而言他,妙儿我可不吃这套!”
说实话学得有鼻子有眼的。
毕竟他们朝夕相伴八年之久,她当了他八年的学生。
可惜她长了一张玉雪稚气的娃娃脸,加上酒量太差劲,甜甜软糯的嗓音如含着棉花糖,软绵绵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当然娃娃脸的虞妙然哪里有什么威慑力。
风长隐瞬间笑出声,他好像明白了他在虞妙然眼中是什么样的古板老先生。
还笑还笑!
小师父恼人的笑声仿佛从抵在他脸颊的木筷传到她的手心。
虞妙然很少见到风长隐笑,更别提笑出声。
他总是严肃着一张漂亮的脸,眼神冷冰冷的,酷暑天都能把人看得拔凉拔凉。
老话说得好,笑一笑美颜常在。
小师父笑起来的样子可真是太好看了,比在蜀州吃得开水白菜还要惊艳夺目,回想起香味醇厚沁人心脾的高汤鲜味,小酒鬼很没出息咽了咽口水。
但她是个有原则的人,岂是会因美色而折腰的肤浅之人!
小酒鬼可为自己这种原则骄傲啦,她捏着木筷描绘风长隐颜色寡淡却非常漂亮的唇瓣,老气横秋道,“要正面回答!”
这可事关她美貌的大问题,可不容许含含糊糊!
可是小师父越笑越过分,虞妙然听着真想把木筷戳进风长隐嘴里,好好戳戳他恼人发笑的舌头。
但她知道这种长条东西不能乱插,伤了小师父很有品位的舌尖,谁给她做美食啊!
好在风长隐终于从那些年关于虞妙然出乎意料的事迹中回神,说来奇怪,彼时只觉她年幼孩子气,如今回想却是啼笑皆非?
不过虞妙然闯的祸不算什么,她爱笑嘴甜,加上风长隐手笔阔气什么都能为她兜底。
因此,虞妙然虽然因调皮捣蛋被投诉得多,但天门山上上下下没有不喜欢她的。
风长隐收了笑,他回答臭美的小酒鬼,“嗯,安静乖巧……美女子……”
最后三个字,风长隐在舌尖绕了绕。
臭美的小酒鬼开心了,得意的笑,“最美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风长隐太清楚一手带大的小姑娘有多爱漂亮,他嗯了声抬步往前走,很肯定答,“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三清祖师在上哦……”虞妙然嘴角疯狂上扬,“不许哄我呦……”
“嗯,三清祖师在上……”风长隐抱着不清醒的小豆蔻稳步走在鹅卵石上。
这不是他第一次带小豆蔻回房休息,可没有哪一次如这般漫长,仿若走不到尽头,隐入黑暗中,他说,“所言无虚。”
君子一诺,所言无虚。
被漂亮的小师父赞美了!虞妙然好膨胀!
她笑眯眯捏着木筷顺着风长隐下唇沿着下巴想继续下滑到突起的喉结时,身子被微用力向上颠了颠。
“啊!”
虞妙然本就处于晕乎乎的状态,下了一大跳,手中木筷差点戳进风长隐鼻孔、眼睛。
隐约响起嘶地一声,虞妙然可不管自己无意做了什么坏事,她慌张之下一把抱紧风长隐脖子,“小师父!”
风长隐听着怯生慌张的声音忍着鼻尖酸涩感,正想出声安抚,然而下一瞬就听到小酒鬼万分兴奋的声音,“好好玩!妙儿还要玩!”
“你该休息了。”风长隐闭了闭眼睛,客院就在前方。
“不嘛!妙儿不困!妙儿要抛高高!”虞妙然找到新的乐趣不尽兴是绝对放弃的,她抱着风长隐的脖子用力摇着,“抛嘛抛嘛!小师父抛完妙儿就乖乖回去睡觉……”
若是这么抛明日有得小酒鬼好受,最后闹得还是风长隐自己,风长隐自然不依。
可小酒鬼这会儿才不讲道理,眨巴着水汪汪的浅碧色大眼睛,可怜兮兮撒娇求情,“今日也是妙儿的生辰!妙儿今日起得好早昨晚都没睡……求求啦!就抛一下下!”
虞妙然皱起娃娃脸,满是哀求,她在风长隐注视中,先是伸出一根纤细食指,然后两根……最后是五根细白漂亮的手指。
不是她得寸进尺,而是醉酒状态的虞妙然都能清楚看到风长隐的退让与妥协。
风长隐是个讲原则的好修士,但他的原则在她的面前显然是一支精致漂亮的城墙糖画。
是糖总会融化的……
虞妙然非常清楚她有恃无恐无法无天的底气是在风长隐的糖画里。
客院外种着一颗有些年头用以辟邪的桃花树,此时正值三月,灼灼桃树开得正好,茂密错落的枝丫缠着无数条红布条,迎风曳动。
但起初这个桃树是没有任何红布条,直到虞妙然到来,无聊缠上第一条,到了今日不知不觉已然缠满树冠。
虞妙然有看过,红布条上大多数是求姻缘的句子,什么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