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很久之后,她听到一个声音。
“且歌!”
有人在为她注入灵力,帮她从混沌中脱离。
她的头脑仿佛一方污浊的墨,在经久的黑暗后被注入了一点清水,教她回忆起一些不堪的往事。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依稀看见红色的影子正在摇晃,一道熟悉的女声忽远忽近地传来,喊的是:“且歌,且歌!”
且歌……
她是夏泽兰,夏且歌。
这个一心想救她的姑娘叫姜翎。
在久违的清明中,她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让姜翎知道真相,若不然,她一定会为此愧疚。
那些杀孽,那些痛苦,就让她一个人承担吧。
于是她费力地扯开唇角,轻声开口:“彦竹,是你吗?”
《九州日记》
四月初三,天晴。
南星把我带到山上郊游。
他离开了一会,按理说我从不会和他走散,但这次我清醒时,发现自己不知为何溜出去好远,来到一户民居前。
有个小孩正在田里扑蝴蝶,身上胖乎乎,圆溜溜的眼睛像葡萄,我看了欢喜,就走过去跟他交谈。不知怎的,他看上去有些害怕,我拿出糖给他,蠕动着嘴唇发出声音,想叫他别怕我。
小孩咯咯地笑起来,一把抱住我,他身上是那么热,像水一样缠在我身上。田埂尽头跑过来一男一女,应该是小孩的父母。他们大声叫喊着,奋力向我奔来,我想那也许是在跟我打招呼,我们就像久别重逢的老友,挨着个地拥抱。
他们的身体一样的热,我有点难受,于是小幅度地推开他们。可他们好像是生气了,不肯理我,我拽住他们的胳膊想请求原谅,却只来得及抓住一个拨浪鼓,就再也没能看见他们的身影。
我的朋友没有了,难受得几乎要哭出来。好在这时候南星赶来了,他不敢抱我,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因为看到他哭,所以就没有问出来。
我说,南星,你为什么要哭?
南星小心翼翼地攥住我的手,他说且歌我们回家吧,我说好。他又说且歌我爱你,我笑了起来,说,当然,我也爱你。
手里的拨浪鼓摇不出声音,逐渐变得冰冷,有那么一瞬间,我还在上面看见了刺目的鲜红。那一刻它不像拨浪鼓,反倒像是死人的胳膊。
我丢下拨浪鼓,闭上眼睛,不再去想。
我要和南星一起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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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八,整天待在屋里,看不到天气。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经常在晚上做噩梦。
在梦里我会杀人,像个鬼魂一样到处觅食。
但我知道这是假的。
南星说,梦里的东西,忘了就好。
我想他说得对,所以每次都努力忘干净。
毕竟,我可是个悬壶济世的医师啊,我怎么可能会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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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廿七,天晴。
我忘的东西越来越多。
有时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都感到那么陌生。
所以南星把我带到了望天,他说,在这里有利于我治病。
他把我照顾得很好,帮我梳头,给我买新衣裳,甚至为我学会了做饭。
他常常喂我吃药,味道很甜,像糖一样。
可惜药效并不好,我开始频繁地呕吐和失眠,有时莫名惊醒,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我要努力好起来,不能让南星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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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五,狂风大作。
我发现,自己似乎正在研究一个药方,已经完成了一半,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但我是个医师,所以这也正常,于是我放任不管,每次醒来看到这药方,都悄悄收好藏进袋子里。
我跟南星说,我想紫霜阁了,我想回去看看师父、师姐和爹爹。
南星说,要我再等等,来年春天病好了,我们就可以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