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了不知多久,直到外面的天空都从黑透出曦光。
最后整间屋子只剩下一件挂在架子上的婚衣,一张摊开在手边的红盖头。
阿蚌帮着她烧,边烧边抹眼泪,到最后活儿都干不动了,在那里一个劲儿地呜呜哭。
“别哭啦。”珠珠说:“记住我说什么了,等我走后,你跟着梵圣主他们回去北荒,告诉康阿爷,从今起北荒封禁,不许任何外人踏进半步,违者当场格杀无赦,对外面的什么事都别管,别去掺合魔界和九重中廷的事,直到我从忘川出来。”
阿蚌哭泣:“是。”
“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珠珠拍一下她脑袋:“我这是要办大事去了,以后就要走上人生巅峰当大王了,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遇,你该为我买爆竹庆祝才对。”
阿蚌心里还是想哭,她还是不愿意小姐割断情根,好好一个人断掉情根,会变成什么样子啊,那得多痛啊。
阿蚌还想问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小姐已经挥挥手:“好了,你去门口帮我守着,我要开始了。”
“!!”阿蚌张嘴就要嚎哭,被珠珠拍着脑壳生生拍回去,阿蚌只能强压下去哭唧唧说:“小姐…天要亮了,一会儿喜娘要来催妆了…”
“没关系。”珠珠道:“我只需要一会会儿,人来了你就拍门提醒我。”
阿蚌只能出去,关上了门。
看着门被关上,珠珠坐在屋里,片刻,终于抽出本命剑,剑尖比沿着手心纹路的方向,慢慢用力。
鲜血涌出,白骨森露,一根如经脉般的大红透明的线,把她生生抽出来,尾端放进酒杯里,融化进酒水里。
珠珠其实觉得她是没什么感觉,但不知为什么,眼泪还是一下像泉水涌出来。
符玉轻声问:“疼不疼?”
珠珠嘴硬咬着牙:“不疼。”
“不。”符玉却前所未有严厉:“疼。”
“这就是疼,疼就说出来,你的委屈,就尽管发泄出来。”符玉说:“别害怕,马上都过去了,都要过去了。”
都要过去了。
你受过的痛,一定要有人比你百倍地痛。
珠珠咬着牙,仰头哂笑:“我不委屈。”
她说:“许多事终究是我强求,是我格格不入,我活该自作自受。”
符玉厉声:“不!那不是你的错。”
“是他们没有与天一搏的勇气,是他们说着爱,却没有一个能像你的爱那样孤注一掷地回馈来爱你,所以他们都配不上你。”符玉说:“你没有负过任何人,是他们先辜负你,他们所有人都配不上你,既然你觉得疼、你不愿意再去爱,那就再也不去爱。”
从今以后,你尽管去做个冷漠无情的人,你尽管去做个刻薄寡恩的人,任由别人来爱你,任由所有人都来爱你、把心掏给你踩,你也谁都不必去爱,你站在最高处、把你的心收好,你只要尽情的享受、你只要最恣意薄情的畅快。
符玉说:“不是你的错,珠珠,你记住,是谁的错,也永远不是你的错。”
“别为他们痛,珠珠,别再为任何人难过。”
“珠珠,你以后再也不要痛,你只尽管让别人去痛。”
第六十三章
断情(一)
按照一切的计划, 珠珠原本以为,她的绝情断爱必定要是一场宏大的、悲壮的场面,就像话本里的大高潮,一定要刻骨铭心、悲怆苍劲, 才对得起她之前流过的眼泪和伤过的心, 对得起她的牺牲和决心。
但有时候,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完全猝不及防, 活像一道雷劈下来。
如果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珠珠一定要发出灵魂的呐喊,她就算死、从楼梯跳下去、被傻叉们再虐一百遍流满脸的眼泪, 也绝对不要拔情根!!
珠珠自觉什么都算到了,但灯下黑, 苍促间唯独忘了一件事——拔除情根那一刻, 究竟会发生什么。
如果让珠珠形容拔出情根的感受, 她只能说, 像喝了假酒。
——还是喝了很多很多,喝假酒喝饱了的那种!
拔出情根的那一刻,她面前瞬间所有景物颠倒,烛火仿佛无数光棒哗哗刺进她眼前里,昏暗的阴影又像许多扭动的海草。
珠珠瞬间惊呆了。
她还听见符玉的话, 她当时脑中划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它一块玉居然这么深藏不漏, 原以为她自己已经够反派了,它一开口怎么比她还像反派?!
但她的吐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手心就是一痛, 无数斑驳的光影直冲上脑海, 道府和灵台轰然像炸开。
然后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疯了。
烛火还在哗啦啦亮, 海草还在扭动,她面前又多了数不清跳舞的小人,花红柳绿看不清脸,尖叫着都向她扑过来。
“夫人!夫人!!”
“小姐——”
“夫人,您醒醒,天啊——这可怎么办?!”
“珠珠!珠珠你这是怎么了?!”
无数焦急的哭叫声中,有人喊她珠珠,一只手想拉住她,珠珠反手抓住那人手臂,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钟姑娘。
“钟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