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戈涅侧过身,撑着额角看他:“你们两个的关系看来真的不怎么样。”
当事人概括得言简意赅:“相看两厌。”
“如果你想说他的坏话,我在听。”
提温张了张口,却没吐出一个音节,像是骤然忘记了怎么发声。他扯了扯嘴角,声音更加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抿唇沉默了片刻,掐断了探究心的幼芽:“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有这个,就交给你处理了。”
提温看着扔到他手边的绒布袋子,难得满脸惊讶。
“我收下这份礼物让你不舒服的话,我就没必要留着它,”顿了顿,她补上一句,“合作伙伴显然比一个未必会见第二面的人更重要。”
提温闻言垂眸一笑。
“没必要。我没小气到那个地步。”
就在她以为家庭话题就此终结的时候,提温忽然又开口了,口吻变得超脱抽离,仿佛在讲他人的故事,精简的叙述中也确实没有出现哪怕一次“我”这个代词。
“弗雷一直把自己视作集团副理事家人的唯一爱子,到了年龄,他才发现之前享受的所有特权原来都是可以收回的。哪怕是唯一在母亲身边长大的孩子,他作为omega也一样有自己的价码。”
“他习惯俯视别人,忽然换了个视角看世界,发现之前没当人看、肆意苛待的家伙,居然站起来之后比他还要高,难免内心不平衡。”
说到这里,提温习惯性地勾唇:“就是这样无聊的,一眼能看到底的旧怨。”
安戈涅突然伸手,指腹压住他笑弧的起点,阻止他继续摆出笑面。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她要收手,提温下意识圈住了她的腕骨。
而后,仿佛是试探,又更像是一种高明的引诱,他略微偏过脸,轻却无疑地啄吻了一下她的指尖,试图定格住他披上保护色的指尖。
时间的流动静止了,抑或是她的思绪停摆。
提温更近了。而安戈涅的脑海里第一时间冒出来的,竟然是一句平实的感慨:
他的眼睛真绿。
理性缓慢地挣扎起来,安戈涅回顾刚才数秒间的剧变,有些懊恼地想到,她不应该伸手的。
她更不该任由他继续这么扣着她,眼下是最不适合的时刻,他们明明都有那么多要牵挂的严肃正事,每件都随时可能追上他们。
可闭上眼,假装感觉不到迫近的庞大危机也是一种罪恶的、无限接近于自由的美妙幻觉。
提温凑近到一定程度就不再动。这个距离,他幽幽的绿眼睛像含了两团黑色的漩涡。
安戈涅意识到,他在等她主动阖目。
都这种时候还是那么狡猾,一定要她也动一步,以证明不是他一厢情愿地请求。
可一个吻又能说明什么呢?
安戈涅任由眼睑的帷幕落下,遵循着本能微微侧转脸。
震动和提示音的潮水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决堤的。
冰冷的现实灌入血管,清醒和迷醉来得同样突然。安戈涅和提温默契地分开,各自打开终端查看消息。
艾兰因遇刺48小时都不到,王国又有其他权贵遭遇暗杀。
而且遇刺的不止一个。
第90章 梦短夜长07
遇袭的都是王国有头有脸的人物:
前任内阁国防大臣原本是软禁之身, 于首都星早晨被发现中毒身亡;
为了应对艾兰因失联的事态,原本驻守旧省的边境伯赶回首都星, 却在离开空港后不久遭遇无人机袭击,重伤抢救中;
伯爵易耘和她的伴侣在私家庄园遇袭,易耘事前临时在前往庄园的中途换车,与她的伴侣一起遇刺的是替身。
安戈涅揉了揉太阳穴,不再看视窗填满的一整面投影墙,从不断涌入的新情报海潮中暂时抽身。她讶然转向房门边,红发青年不声不响地在那里站了有一会儿了。
他的脸紧紧绷起, 一只眼睛浏览着墙上的消息,另一边的义眼自顾自快速移动着, 玻璃瞳孔后有一行行的字符闪现又消失。
“哥利亚?”
过了数秒,他冰蓝色的左眼珠才转向她:“嗯。”
他这心不在焉的态度不同寻常。安戈涅感觉得到,那个偶然她才能窥见一角的神秘杀手身份眼下盖过了太空盗的作风。
“怎么了,表情那么严肃?”
他好像没听进她的问题,反而询问:“现场的照片,还有吗?”
“你恐怕得向提温要。”
哥利亚点点头便出去了,没和往常一样嫌和提温打交道麻烦。
安戈涅心中生疑, 索性跟上去。哥利亚回头, 冷肃的表情一瞬间软化。他拍了拍她的发顶:“有结论了我会和你说, 你就不用来凑热闹了。”
她也顾不上抗议他摸她头了:“什么结论?”
他却不肯回答更多,自顾自进了电梯, 只扫了一眼地选定目的楼层,似乎对这栋大厦的大致构造已了然于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