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亲吻。就是那么简单。
他的喜爱极具感染力。不仅要他喜欢,而且他会不遗余力地传达这份欢喜。
在这样的亲吻中, 安戈涅对时间的感知变得愚钝。一起逐渐稀薄的还有氧气,大约实在太热了,本应给人清凉感的金属薄荷信息素彻底包裹她,绿意成了燃料,到处在失火,再努力地呼吸也依然觉得喘不过气。
不止是气息,因为体格差距,她听到、看到、一伸手能碰到的全都是哥利亚,他的某一部分。
这种压倒性的存在感是助燃剂,却也让她本能地不安。
安戈涅开始寻找话题。
“为什么你的疤痕都留着?”昏暗的光线不足以让她看清每道旧伤口的模样,但甚至不需要刻意摸索着寻找,她就一次次地碰到略微凸起的伤痕。
维持通畅的对话能让她觉得局势还算可控。她怀疑艾兰因之所以喜欢在相似的情境中谈事情,也是出于相似的理由。
“啊?”对方显然没懂她为什么有这种问题。
“哪怕不去医疗设施,大多数疤痕也都可以用药膏消掉吧,”她说着让指腹顺着他左胸斜上方一条不算深的疤痕轻轻地揉,这里皮肤的凸起并不明显,“比如这个,不是好不了的。”
“这里也是。”青年的侧腹有不止一个椭圆形的浅疤,更像是热武器的烫伤留下的。
“还有——”
哥利亚嘶地吸了口气。
安戈涅没来得及理解是怎么发生的,双腕都已经高过头。
“别瞎碰!不然我一个收不住,那就是你自找的。”这么威胁着,他收紧虎口,用尖尖的犬牙在她颈动脉附近比划着,仿佛真的会化身咬断她喉咙的野兽。
“是哦,好吓人,我好怕。”安戈涅毫无诚意地感慨。反正没了手,还有脚,还有其他继续探索他伤疤的方法。
实话说,他忍耐得气急的态度很可爱。
哥利亚听上去有些咬牙切齿:“好玩吗?”
“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都留着疤,你不是已经离开那个组织了,难道你相信那种说法,什么伤疤是alpha的勋章之——?”她这句话在不自然的地方断了,但谁都没在意。她有好几秒都说不出话,做着口型,一个劲地推他。
“好吧,”哥利亚深吸一口气,撑起来些微,让她以别的方式感受那些深浅不一伤口,“没别的原因,总会有新的疤,想着要祛疤反而是没完没了的麻烦,有这个精力和钱,还不如干点别的。”
“干别的……比如什么?”
“修东西,报废的垃圾修一修卖掉可以换钱。不过最赚的还是帮人改装,细巧活,没手艺的人干不来。”
“但再赚也没直接抢赚?”
太空盗笑了,暖烘烘的气流贴着她的耳垂擦过:“哪可能天天有大的可以干,送货、加装不让搞的部件,这些都是养活人的门道。”
这种更了解他日常状态的对话到现在才发生,安戈涅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不过,你还真会干细巧的手艺活啊?”
他的手长年拿武器和扳手,骨节略粗,有粗粝的茧,很难与细巧这个词语联系在一起。
哥利亚笑得有些痞:“不信啊?我还在熔炉的时候就会帮人修家电换口饭吃,搞明白构造就都不难。”
她很快信了。
如果不当杀手或是太空盗,哥利亚一定能当个优秀的机械技师。确实如他所言,哪怕是不熟悉的,只要摸索着理解构造,他就能凭直觉找到核心的部件,并且快速找到最大效率使用它的方法。
哥利亚心情变得很好,声音懒洋洋地上扬:“说了你大概也不信,我还会画画。”
安戈涅慢了好几拍才听懂:“画画?”
“幽灵鲨号走廊上那些……都是我画的。”哥利亚说着在她腹部勾勾画画,像要给她涂抹出飞船两壁同样的星云出来。
复刻得成功不成功她无从判断,毕竟颜料没有颜色。如果他画的是黑洞她大概也会相信,毕竟只是在那里,就足以把理智的灵光吸走。
但安戈涅到底没有完全浑噩。
“你确定……你不会咬我?”
失控始终是隐忧。而哥利亚在这方面前科颇多。
哥利亚咂舌,借着义眼的夜视功能在扔到旁边的外衣里外翻找了一阵,咬牙切齿的语调有濒临极限的烦躁:“这样总行了吧!”
安戈涅看得不是很清楚,伸手摸了摸——小小的金属牢笼扣在下半张脸,以最原始的物理手段隔绝了隐患。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现实里见到这样的东西。王宫里的alpha都不屑戴上这样的器具。
“你怎么随身有……”
这个问题一时半会儿是没法得到解答了。
所有复杂的、幽微的,乃至于不那么复杂的事全都退到意识的角落,为奔涌袭来的洪流让道。
倒是另一个她并未刻意寻求过的事实变得明晰:初遇时哥利亚将她掳走,安戈涅很快发现他对眼泪缺乏抵抗力,她一假哭,他就慌得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
但这个弱点也是有场景限制的。
哥利亚抱着她走过客房外间长长的一面单向玻璃窗,和她咬耳朵:“你看,有人闲着没事干,居然在这个点放烟火。”
视野湿漉漉的,化乐星城远处不断升上天际的电子烟火晕染开,她看到的是一团团互相融合变幻的色块。
相当长的时间里,她的眼前一直在放烟花。
安戈涅裹着毯子往睡梦里沉的时候,哥利亚竟然和她讲起了未曾透露的另一部分过往。是不是她要他讲的,她记不太清楚。到后来有一大段记忆都是模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