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猜猜那种情况下我能获得什么位置, 性别平等推广大使?卫生副大臣?那样我能发话的事务范畴是非常有限的,只要我表露出一点对经济规划、对国防外交的看法,会不会就有人用眼神让我闭嘴?那样我是不是也只是一个表明新政府对所有性别一视同仁的漂亮摆件?
“但给我更高的位置, 恐怕也难以服众——君主制都不存在了,凭什么还要优待一个至今只会对着镜头微笑的前朝公主?”
西格以难解的冷静态度作出结论:“所以, 你渴望保留血缘带来的地位和特权。”
她食指与拇指相碰,做了个俏皮的手势:“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我不介意成为圣心联合王室最后一代君王。”
他身体微微一震。
“我与你们起跑线不同,只有特权这样的东西,只有权杖披风这样华丽的包装才能让我在名义上高于你们,那样,我才能勉强不被低看一眼,”她垂下眼睑自嘲地笑,“我希望更多的omega境遇改变是真的,但我不否认,我最在乎的可能还是自己的安危。”
顿了顿,她轻声问:“对我失望吗?”
他的答句有些生硬:“我没有立场指责你那么想。”
“而且撇开君主制的存亡,我和你并没有更多的分歧。我很赞同你描绘的愿景,我也并不是说你要抛开让所有人受益的政策,唯独优先解决omega面对的问题。但我也希望你理解,我不愿意将改变的期望全都寄托在其他人身上。
“西格,我们完全可以合作,我来当连接新旧世界的桥梁。保留一部分的旧制度也是个表态,可以帮你们稳住贵族,争取到更多时间,那样你们就不必在解决最紧迫的问题的时候,还要担心应对内乱。”
“路伽也不会是问题。想要复辟百年前秩序的梦想家,和愿意参与变革的新君,哪一边看上去比较正义?反抗军联合原王国军联合行动都会变得名正言顺。还有,向捂着钱包不放的贵族们筹措资金,有君主的名义,事情会好办很多,不是吗?”
西格眸光动了动,并未立刻表露出意动,而是确认:“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愿意只当一个名义上的君主,只保留尊崇的地位,但不拥有干政的实权?”
安戈涅反问:“那种形式延续的君主制,你可以接受的吗?”
漫长的半分钟沉默,他终于说道:“视情况,我可以考虑。”
她露出笑容:“至少我们之间不再是毫无商谈的余地了。”
“具体的条款我们可以慢慢谈,但我目前的想法是,其他都可以商量,只有一件事我很坚决。我希望保留君主对内阁法案的否决权。”
西格的神色再度变得锐利:“这等同保留了君王干政的特权,我不会接受。”
“我想也是,但这项权利是否有害取决于坐在王座上的人在什么时候、怎么使用它,”安戈涅放缓声调,“西格,你相信我吗?”
这是对西格、而非反抗军首脑的提问。
黑发青年闭了闭眼,像是强行将答句咽了下去。
“政治不仅仅是利益交换,也讲个人交情。对方是否值得信赖,很多时候只是感情上的判断。”
这是艾兰因身体力行教她的。
她看着对方投影形象的眼睛。再精妙的仪器也很难完全复刻出含义丰富的微表情。她就没法读出他是否因为她的注视而有所心动。
但她也只能继续说下去。
“如果仅仅考虑政治立场,将你看作叛军头领,作为亡国公主的我应该对你充满戒备,提防你事后算账。但我了解你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相信你不会有意伤害我。我也相信你是真心诚意地想让更多人过上安稳的生活,所以我会给你力所能及的协助。”
她轻轻地吸了口气。
“那么你是否也愿意相信我,相信我不会滥用否决权,会当一个合格的政治伙伴?”
“安戈涅。”西格轻轻念她的名字,像叹息,也有一点惊异。
“我不要求你现在做决定。但这是我想向你展示的某种可能性。如果你愿意认可我作为伙伴的价值,”安戈涅垂眸,表情一瞬间变得难以解读,“联姻也是我可以接受的。”
西格第一反应是蹙眉,显然想起了上次争执的诱因。但他坐正的姿势泄露了附加条件的吸引力。
她见状笑了笑:“不是我作为筹码被赠送给你的那种,而是作为互相扶持的政治伴侣的结合。”
略作挣扎后,西格克制地说:“我还需要仔细考虑。这次我不能无视身边人的看法。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做的决定。”
安戈涅一直绷得笔直的背脊终于略微向后靠了些许。“我明白。但在那之前,我可以回首都星了吗?”
西格对这个问题并无犹豫:“好,我到空港接你。”
“那不太好吧?”她轻笑,“虽然我也很想见你,但消息传出去,会显得我在用自己贿赂你。”
西格并不担心自己的行踪走漏,但没坚持:“那么之后见。”
“嗯,之后见。”
通讯切断,西格的身影很快化作光点消散。安戈涅在原位坐了片刻才起身离开会议室。
提温从客厅的昏暗角落里冒出来:“结束了?”
“嗯。”
“谈得怎么样?”
她看了一眼会议室的拉门,她在里面的时候没有上静音锁:“你不都听见了?”
他一耸肩,很无辜的样子:“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尽快。”
须臾沉默,他颔首:“我去安排。”
“你也一起回首都星吗?”
提温眼神闪了闪,淡然回答:“我在化乐星城多待一阵,处理一些事,之后再回首都星。”
安戈涅张了张口,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