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戈涅思绪浮动,提温沉默了一拍才回答:“我有推论,但确定之前我不想用猜测误导你。”
“那么你觉得我怎么处理比较好?”
“不能让她拿到艾兰因的基因情报。”提温说得斩钉截铁,他很少表态这么坚决。
安戈涅禁不住想要叹气:“我怕我已经知道得太多了,万一户濑砂手里有什么挟制我的王牌,或许我想推脱她的要求也难。”
他笑了两声,语调轻松地安慰:“不至于到那个地步,如果真的有,她早就已经用上了。现在是她有求于你。”
她闭了闭眼:“既然你这么说……我就相信是这样吧。肯定是你更了解她。”
提温好像怔了一下,随即说道:“但我也不希望你成为集团的敌人。我快到首都星了,不如这样,容我先整理一下思路,我们之后再谈。”
也只能这样了。安戈涅重新往卧室中走,声音惆怅地拖长:“好……”
提温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地说:“我猜你今晚很难休息好,为了防止又冒出什么惊人事件搅乱你的心思,我真诚建议你现在吃点安眠药,然后立刻去睡觉。”
“是个好主意,”安戈涅走到窗口,首都星的两轮月亮都已经悬挂于天幕至高之处,那清冷静谧的光华仿佛渗进她的身体里,她的声音也低下去,“我甚至想现在去找艾兰因,让他告诉我户濑砂说的是不是真的。”
“由我去和艾兰因商谈,可以吗?”
她愕然不语。
“他对你有很强的保护欲,由你透露户濑砂对他的兴趣,他很可能会将你彻底隔绝在这件事的后续处理外。”
但如果由提温起头交涉,他还能转头将进展透给她。
安戈涅想了想,轻轻摇头:“你直接和他谈,他未必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艾兰因并不知道提温的特殊之处,即便提温自愿坦白,以艾兰因的性格来推断,他恐怕很难信服——除非他真的是户濑砂所说的超自然生物。
提温的秘密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她犹豫了须臾,尽可能轻描淡写地说:“如果我说担心户濑砂对我不利,他会上心很多。我有把握说服他,无论他之后做什么,我都不会被蒙在鼓里。”
提温好几秒没说话。
安戈涅有点难言的心虚。提温太聪明了,向来只需要只言片语的线索就能拼凑出全貌,他不至于听不懂,她和艾兰因的关系又有了新的变化。
而她试图将他隔绝在她混乱私人生活外的意图,他当然也看破了。
“我还不至于精神脆弱到和你的爱慕者说几句话就受不了。”提温反而直接将话摆到台面上说,声音里甚至带了一点轻飘飘的自嘲笑意。
她一噎。
“我知道该怎么让侯爵阁下相信我。能把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吗?涉及母亲的计划,这对我很重要。”
提温态度郑重,安戈涅只能答应:“好。”
最重要的事谈完了,时间不算早,眼见着要没话可说,她忽然又冒出一问:“哥利亚呢?他给你办的事搞定了么?他上次联系我有一段时间了。”
提温好像没想到她会主动询问那家伙的下落,顿了顿才矜持地回答:“还没办完,放心,没死。”
安戈涅抬起眉毛:“他在帮你做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事么?”
提温真假难辨地反问:“你是好奇我有什么打算,还是担心他的安危?”
她不禁笑了,手指勾起纱质窗帘又落下,带得地上洒落的月光细碎地摇动。他明知道她不会回答,但还是要问,她也清楚这一点。
果不其然,提温并没有真的等待她回答,自顾自地顺着原本的话头说了下去,就好像刚才的问题只是恍惚间自主路延展出的小径,经过了也没必要回头。
“我请他做的事不止一件,为此付出了极为高昂的佣金。现在他在帮我偷一样重要的东西,完成任务前都会处于失联状态。”
“他是杀手,不是什么怪盗吧……”安戈涅忍不住质疑了一句。
提温无所谓地回答:“他的潜入水准足够完成委托。反正都是灰色职业,没必要分得那么清楚。”
没营养地闲聊了几句之后,提温轻轻呼了口气。听上去就像在她的耳畔叹息:“要准备降落了。”
“嗯。”
“你听上去很累。”
安戈涅还是一个单音节:“嗯。”
发热期的症状抑制得差不多,但精神和身体上的疲惫无法轻易用短暂几小时的睡眠抹去。她说不上为什么,但延续这样无意义的对话,甚至于说提温只是沉默地待在通讯另一头也让她平静。
又过了片刻,提温才开口:“虽然我很不想挂断,但信号恐怕很快就要暂时切断了。”
安戈涅声音很轻:“我知道。”
提温怔了怔,从监听完与户濑砂联络之后便萦绕不去的那点低落好像消散了。他一本正经地和她道别:
“那么就请容许我先失陪了,公主殿下,祝您有个好梦。”
※
“您愿意拨冗听一听我的说法,实在感激不尽。”
金发青年的影像飘浮在客房半空,艾兰因没有打开摄像采集镜头,对方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他坐在客房的窗边,视线滑过打开的视窗:
八张刚刚发送过来的图像文件。
“我在听。”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喜怒。
“正如我在消息里所说,户濑砂博士,我的母亲、陶朱双蛇的生物科技部门负责人对您抱有异乎寻常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