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有单独出访的外事活动,我希望在首都星接你的人是我。”
安戈涅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她等着他将话说得更加露骨,但他终究没有。西格小心翼翼,极尽克制占有欲,表达嫉妒也是温和含蓄的。
只有那仿佛要吞噬她的瞳孔无法完全受控,幽深注视隐含的侵略性激发本能,在她血管里激起慌乱的悸动。
眼睑开合,睫毛扇动,他的目光也再度变得温和。
“对你对我,订婚都会是踏入人生的新阶段,你需要时间整理身边的事。我会等你准备好了,再戴上这枚戒指。”
他的等待是否有期限呢?
安戈涅没有问,她抚摸了一下指环,将它放回盒子里:“好。”
西格又问:“在坐下来吃东西之前,我能吻你么?”
“当然。”
※
距离加冕礼还有两日。
按照圣心联合王室的传统,新君主正式登基前要独自在神圣之门内度过两日两夜,对应首都星的两颗卫星。
神圣之门与圣心王宫位于中央区同一条主轴上,名义上是王室藏宝库,占地面积不大,方正的白色一层主体上方是庄严的深红色穹顶,形似古代宗教的祈祷场所。但人类文明复苏后就再无宗教信仰,建筑的外形也只意在强调王室沿袭蓝星文明,是出走最初家园后最正统的古代文明复兴者。
即便如此,在大多数王国人眼中,神圣之门顾名思义,就是整个首都星与神圣这个词语最接近的地方。即便首都星沦陷这时,黑制服的士兵也只是将这里封锁起来,没有贸然闯入。
——漂游到这个星际之后最初的那批开拓者的骨灰、还有探索者先驱名单的石刻都在这里。
在回环反复的吟唱声中,安戈涅身穿米色素袍,披着深红色的斗篷迈入深绿色的大门后。
殿堂中的空气寒意沁肤,她没有回头。
所有人都只能送到这里。新君要在神圣之门下度过整整两日,以最朴素的面饼和清水维持体征,观想绘有先人旅程的壁画,以这种方式在心智上向着最初的王国统治者靠拢。
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她身后、隔着直播镜头盯着她迈出的每一步,审视她的背影是否有一点点的佝偻。这种情况下,她不能表露出丝毫的犹豫和软弱。
这其实是安戈涅第一次踏足神圣之门的殿堂。她按照演习熟练的程序徐徐前进,目不斜视,数着步数,第22步,她在地面关闭的圆形石门前驻足。
殿堂的大门低声嘶吼着关闭了。
安戈涅抬起头打量四周。
撞入眼帘的是大片澄净的蔚蓝色。带着细碎闪光的矿石颜料重现了人类文明最初摇篮的海色,环绕着穹顶下端的是一整周瑰丽写意的画卷:
蓝星毁灭化作废土,方舟舰队离开太阳系开始没有尽头的飘游;
舰队规模膨胀、分裂而后失散;
从蓝星抢救出的文物逐渐离落,每个分舰队一份的蓝星生物基因数据、历史文明记载的资料库因为能源紧缺,进入自我保护冻结封锁状态……
到这里恰好是环形画卷的半周。
另外半圈就是安戈涅相当熟悉的王国历史了:其中一支舰队在只剩百艘船舰的危急状态下,偶然发现首都星这颗宜居行星,拼尽全力、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终于有约三分之一的人赶到这里,建立起了新家园。
探索这个星系的开拓时代开始了。
随着人口增长、能源储备稳定,先前封锁的数据也终于解冻,人类文明逐渐复苏。
社会构架与政治结构复生,王国诞生了。
最后一副图画是面目模糊的半身像,从头顶的红宝石冠冕可以看出,是王国的第一位君王。alpha侧首眺望着右方——那也恰好是画卷起始,蓝星逃亡舰队起航的地方。
最初的震撼过后,安戈涅终于有闲心分析起这绘画本身的价值和意义:这壁画是王国初期的文物,她曾经在教学材料上见到过它的局部影像,那时候她并没有意识到这些古老画作都不过是一条精美织带中小小的一块。
王室至今没有同意公开殿堂内部的全景全息图景。绘卷首位相连的巧妙设计就这么藏匿在圆顶之下,不为人知晓。
只要王室继续存在,就只有历代君王能够像她此时此刻这样,站在恢弘穹顶的下方,用眼睛、用直觉去感受这漫长的征途。
这也意味着,她很可能是第一个立足于此的omega。
从画卷上收回眼神,安戈涅身体忽然一震。
不知道什么时候,方形殿堂正中央的圆形石板开启了,露出了通向地下的阶梯。这便是神圣之门。
赤心冠冕和王权之杖这两样王室权威的象征物就常年放置在下方。只有身佩特殊识别装置的人才能安全通过下方精密的安保系统,取出这两件宝物。
进入神圣之门后,与外界的通讯信号也会彻底断绝。
安戈涅要做的就是从地下取出赤心冠冕和王权之杖
48小时之后,殿堂大门自动打开,戴上冠冕、手持权杖的新君会登上车架,沿着笔直的道路前往圣心王宫,在那里完成加冕典礼。
安戈涅环视一周,目光掠过四壁几何形状的宝石拼接纹样,辨认出了不少隐藏在其中的alpha符号。
她扬起唇角,准备迈出向神圣之门后的第一步。
藏在素袍里面的终端突然震动起来。
安戈涅困惑地把小小的金属薄片摸出来,她应该已经设定好时间,关闭了之后两天的通讯接受功能。
打开视窗的瞬间她骤然想起:与哥利亚的秘密通讯通道独立于通讯软件,她忘了关掉。
哥利亚与她在夜摩星城道别之后就再无消息,难道他想起来要祝她好运?
安戈涅的表情在打开消息瞬间沉下来。这条消息显然在仓促间发送,缺少标点,来不及补全后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