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她还是很有耐心地问。
“随我去布阵。”梦玦不依不饶。
“我若是不去呢?”
梦玦的一双黑眸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仿佛是狩猎的鹰隼,在紧随猎物而动。有那么一瞬间,他想附耳告诉她:“不去,就亲哭你,看你去不去?”
不过昔日好友‘天河混世登徒子’的名号还回响在耳侧,梦玦扪心自问,渡劫如修炼,都讲究循序渐进。他深深呼了一口气,低下头,轻声道:“那我就一直等你。”
他温热的气息从宋恬的耳畔吹过,她的心没由来一慌,强装漫不经心道:“那就去看看吧,又不是多大的事情。”
梦玦伸手想拉她。
宋恬一手提剑,一手阖上门,完全不给他任何机会。
他的那只手停留在前面,只好朝前一指,避免了尴尬:“恬恬,这边。”
宋恬无计可施,她又不能拿针,将梦玦的嘴给缝上。她随梦玦一道,来到磐石峰外,此处原有薛泓设下的护山大阵,只是他完全看不上。
他从袖中,往外拿东西。
分别是符纸,各种珍贵矿石,布阵的种种材料……
宋恬在一旁看着,原来他昨夜未归,是去准备了这么多的东西。
她看着,忽然问:“你要走了?”
梦玦提笔写符,闻言停笔,瞧了她一眼,微微笑道:“是啊。”
风一吹,他的马尾扬起,无数缕光,穿透发丝,熠熠生辉。
她早就知道他还会离开。
没想到这一刻来临的时候,还是五味杂陈。
她安静了片刻,道:“一路好走。”
梦玦一直在看着她,闻言,手中的笔化作粉末飞散。他垂下眼,缓缓想了下,再抬眸时,语气顽劣:“别太高兴,我还会回来的。”
“谁高兴了?”宋恬道。
他忽然转过身,直直地瞧着她,宋恬急忙侧过身,不愿被他看到自己的神情。她有些恼怒,道:“没人关心你,你一直来去自如。”
梦玦散漫道:“那我改主意,不走了。”
宋恬不说话。
他扬眉笑了一笑,又从袖中摸出一支笔,开始画符。他一边画,一边跟她讲解布阵的要点,这原是天河宗的护山阵法,复杂繁琐,外人踏入阵内,几乎只能任人鱼肉。
宋恬渐渐听得入迷,也不再去想别的事情,专心随他一起布阵。
直至天黑,他们才将护山阵法布好,神识探去,没有一点漏洞。
他们立于磐石峰的山巅,茫茫夜色下,宋恬看到无数缕金色光丝,交错在虚空中,轻轻一勾,就能绞杀一个元婴期的修士。
她忽然问:“梦玦,你还有友人在世吗?”
“应该是没有了。”他静静地凝视着夜空,良久,才道:“我的最后几位朋友,在天河宗覆灭的前后,都陨落了。这些年,我没有朋友。”
宋恬道:“你还有我们。”
他轻轻笑了笑,傲然道:“不,你的师兄们,很提防我。不过,我也从未告知他们我是谁,如此,也是人之常情。”
月光皎皎,他一袭布衣,沐浴在月色下,容颜俊美,气度不凡。宋恬想,他在天河宗时,就已经是大乘期修士,迄今近千年,为何还不飞升?
她问:“你已经是大乘后期了吗?”
“早就是了。”
宋恬凝思了一会儿,问:“大乘期,又会遇到怎样的瓶颈?”
梦玦道:“能修炼至大乘期这一步,功法修为,都不重要了。飞升,主要是修心,从七情六欲中挣脱,从而飞升成仙。”
他很少展露锋芒,但今夜,似乎话也多了一些。宋恬离那一步还差很远,她出神地想,不知梦玦差的是哪一劫。
修士,无人不想飞升。
修炼本就是逆天而行,一路历经坎坷,渡劫、每逢百年,都会被天雷劈身。能走到大乘期这一步,整个修真史册里,也没有几位。
但是梦玦不说,她并不会去问。
他们毕竟是不同心境的人。
她太小了,还需要几百年,几千年,才能追上他的脚步。
宋恬道:“回去吧。”
梦玦道:“嗯。”
下山的途中,她忽然道:“我要闭关数月,如果你走了,留下一封书信给我。”
他乖巧道:“好。”
在她看不到时候,梦玦的眼瞳里闪烁着笑意,他的唇角勾起,白日里的不快,瞬间全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