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侧柏闭了闭眼睛。
所有的实验结果表明, 他在逐渐变成一个未知、病态、非自然的怪物。
就在这时,他收到了秋瑜发来的消息。
【在吗?】
陈侧柏看着这条消息,没有动作。
他神色冷峻平静,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目光从镜片滤下,落在平板上时,几乎显出一丝冷嘲的意味。
这样的姿态,似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跟“狼狈”扯上关系。
但他看到秋瑜的消息时,的确有几分狼狈。
就像很久以前,他站在学校的角落里注视她一样。
没人知道,他冷静的外表下,在计算与她相爱的概率。
那时,她正要去主持学校的音乐节,作十九世纪的淑女打扮,头上斜戴一顶宽檐帽,身穿一条裙摆宽大的浓绿长裙。
黑网纱上缀着鲜绿的宝石,罩住她半边脸庞,在黄昏时分闪着绿幽幽的冷光。
她扮相古典而端正,一双眼睛却灵动至极,眼角向上飞舞。笑意在她的眼中流动着,似乎随时会泼出来。
音乐节的舞场已经搭建起来,如同热带雨林般闷热而幽暗,偶尔闪过一道粼粼的灯光。
四面八方传来节奏感强烈的电子乐。
人们着装各异,有人打扮成十九世纪的绅士淑女,有人一身暗黑朋克,还有人穿着肥大厚重的玩偶服,甚至有人扮成印第安人在舞池中乱舞。
因为人太多了,空气变得浑浊而窒闷。
秋瑜的周围,却始终如同水果一般清新干净。
她在台上落落大方地主持,有两个男生在私底下讨论她。
托那两个聒噪的男生,陈侧柏知道了秋瑜是这一届最受欢迎的女孩,也知道了她父母是北欧垄断公司的高管。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将跟从小一起长大的裴析结婚——那个“裴析”,也是一家垄断公司高管的子女。
陈侧柏收回目光,不再看她,却没有离开舞场。
他站在那里,戴着无框眼镜,身形挺拔颀长,一身清絜的白衣黑裤,与周围显得格格不入,很快吸引了一大片的目光。
有人走过来,半是看热闹半是起哄地,让他从托盘里挑一杯鸡尾酒。
陈侧柏的嗅觉天生比普通人灵敏一些,一下就闻出托盘里的鸡尾酒度数都不低。
他拿了一杯,在周围骤然变大的起哄声中,平静地喝了大半杯。
酒劲猛地冲上头顶,他的眼前猛地模糊了一瞬。
但因为他对面部表情具有绝佳的控制力,脸上没有流露出半分醉意——当智力高到一定程度,就会进入一种绝对理性的状态。
他可以极其冷静而精准地计算出每一件事的概率。
比如,刚才那杯酒,他喝下去,醉酒的风险为29%,致癌的风险为2%;
拒绝饮酒,发生冲突的概率则为49%,被嘲笑的概率为51%,整个过程极有可能发生肢体冲突。
于是,他选择喝下去。
不知是否酒劲上涌的缘故,同一时刻,他在脑中迅速建立起一个算法模型,从基因、性向、人格、家境、爱好、价值观,计算与秋瑜相爱的概率——2%。
跟喝下一杯酒,患癌的概率差不多。
陈侧柏冷嘲地扯了一下嘴角。
当时,他还是一个正常的人类,秋瑜都几乎不可能爱上他。
他变成怪物以后,她更加不可能对他另眼相看。
所以,他难得显得有些狼狈,不知怎么回复她的消息。
这一个星期来,陈侧柏一直在克制对她的思念,避免像变态一样贪婪地窥视她的一举一动。
但这一刻,所有克制倏然崩塌。幻象升起。
他眼底血丝密布,再度向她投去窥探的目光,带着一种不正常的狂热,一点点勾勒出她的侧影。
像是要用冷静而下-流的视线,悄无声息地锁住她的喉咙。
·
十多分钟过去,窥视者的目光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愈发大胆。
秋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站起来,假装去倒咖啡。
然而,不管她怎么走动,窥视者的目光始终如影随形,如黏胶一般死死粘在她的身上,简直像从另一个维度偷窥她一般。
秋瑜不由得头皮发麻——有这么高的科技,做什么不好,偷窥她干什么?
紧接着,更加让她头皮发麻的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