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

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305节(1 / 2)

他打了个寒颤,赶紧拍掉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辰星没有神情波动。她略歪着头,像一只冰冷无生命的娃娃,或者别的什么异类生物。

“不,荧惑,你之前不是这样想的。你之前和我一样,活着无所谓,死了也无所谓。”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现在想活了还不行?”虞寄风狼狈一瞬,立即理直气壮起来,他向来不会为难自己,“倒是你,少给我转移话题。你肯定知道什么。好了好了,当个好孩子,告诉我嘛。”

辰星眉头一皱,一巴掌扇出去;夹杂着冰锥的寒风呼啸而过,逼得虞寄风退后几步,险些摔个跟头。

“少用那种恶心的语气跟我说话。”辰星站起身,也不再管那架琴,只抱起自己的镜子,“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不能告诉你。其实也没有告诉你的必要,因为一切都已经注定,未来无法改变。知道太多没有好处,荧惑,你原本很明白这一点。”

“就是说,我已经变了,变了!你这孩子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辰星蹙眉:“你为什么要变?”

虞寄风叉着腰,好似个市井无赖,振振有词:“因为我看到小云那么努力,撞破南墙也要抓住眼前的生活,我就想起来自己年轻的时候。我很感动,我决定也要向年轻人学习。而且辰星,我建议你也跟我一起。你不是很喜欢小云吗?”

那个名字让辰星的神色发生了变化。

她好似有点怔怔,又抿着嘴唇,不肯将这份怔怔流露出来。最后她垂下眼,微微摇头。

“我并不是喜欢她。”她迟疑地顿了顿,“我只是希望……她能完成我们做不到的事。我希望她真的是岁星。这样的话,明年之后,至少还有人能……”

她语焉不详地吐出了几个词。虞寄风竭力想把它们拼凑在一起,从中窥见真相,但他失败了。

“辰星,你到底……你代表的是陛下的意志,是不是?”

辰星摇头,还是摇头。不知道这是否认,还是意味着“不能说”。

最后,她只留下了一句警告。

“荧惑,如果你真的想要活下去,就什么都别做。就待在白玉京,哪里都别去。”

她消失了。

虞寄风愣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这是你自己的宫殿,你跑什么?要走也该是我走。”

他环顾四周。星辰在这里运转。它们都是天上的星星的投影,只比真正的星空延迟一点点。在这里能看见太阳、月亮,能看见五曜,能看见大大小小的星座。

他依稀记得,很多年前,有司天监的老人曾告诉他,说辰星很喜欢星空,也很喜欢司天监。这个房间是她自己一点点亲手打造的,再没有别人像她那样沉迷星空了。

当年说这话的人已经死了很久,他甚至不大记得对方的容貌、名字。但那个时候,辰星好像还没有这么冷冰冰。那个女人也会有自己的爱好?真是不可思议。

虞寄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让我什么都不做就不做?动物临死前还要挣扎几下,更何况人类。”他自言自语,也下定了决心。

……

辰星走在空间交叠的通道里。

上一刻她还在自己的房间,下一瞬她就出现在宫廷中。她走过九重门的最后一道门,没有回应侍卫们的问好。她其实通常都会对他们点点头,但最近她越发心事重重,没有精力分给别人。

“辰星星官。”

这个声音的主人不能不理。辰星停下脚步,侧头望去,略行一礼:“太子殿下。”

太子北溟对她点了点头。他还是那样,披着袈裟、捻着佛珠,却留着长发,还戴了一顶精致的小冠,白面上一对凤眼,神情悲天悯人。辰星总是不明白,他明明不是那种宽厚悲悯的人,为什么非要做成这个姿态,是生活太无聊了吗?

无论心里怎么想,辰星面上还是一片冷淡:“太子殿下也来了?”

“我原本就在殿里,是出来等里头谈话结束的。”太子口吻熟稔,也没什么在外人面前的架子,“王道恒在里面。”

“……明光书院的王夫子?”辰星一怔。

“还能有哪个王道恒?”太子呼了一声佛号,虽然这佛号完全没有意义,只能衬托他眉眼间的平和悯然,“原本这次开启‘绝地天通’是无奈之举,本想尽量悄悄办完事,好让岁星网再多支撑一段时间,却被王道恒那老奸巨猾的给利用了。亏他还是古之圣人,竟半分不为苍生后代着想。”

辰星沉默不语。她只看了一眼面前紧闭的大门,心想原来那位王夫子在里面。不知道他和陛下在谈论什么,是不是提到了云乘月。

她不说话,太子就有一点尴尬。他又呼了一声佛号。

“我却是又忘了,辰星星官没有记忆。”他自己给自己找台阶,神情变得更加温柔悲悯,“真是辛苦你了。等将来我继承大统,必定会继续重用辰星星官。”

辰星麻木地站着。虞寄风总说她语焉不详,其实太子比她语焉不详多了。有时候她自己也会疑惑,是不是因为和太子、和陛下待久了,她也就只会那种被称为“语焉不详”的说话方式。什么叫她没有记忆?她明明记得自己从小到大的很多事,也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但她只说了一句话:“太子殿下慎言。”

“怕什么,皇兄并不在意这些。”太子笑道,“明年岁星之宴过后,天下就又能太平许久。皇兄为此殚精竭虑多少年?我等正是要承接过这番重任,才不辜负皇兄。”

辰星悄然捏紧了怀中的银镜。她抬起眼,冷冷地注视着太子。

“太子殿下为何如此肯定?”她说得很慢,一字一句,“假如明年祭祀的名单上,有我,也有太子殿下,那当如何?”

太子吃了一惊。他呆呆地看着她,喃喃一句“不会吧”,似乎完全没想过这种可能。紧接着,他又露出释然的笑,说:“辰星星官何必开这种玩笑。若没了我,皇兄又能把江山交给谁?难道……”

他盯着辰星,忽地露出一丝狐疑。他打量着她,不再是那种打量“未来忠臣”的眼神,而更接近打量竞争者。他什么都没说,可这副表情活像是觉得皇帝可能把位置交给她。

辰星看懂了,心中顿生荒谬。太子怎么会有这种念头,莫不是疯了或傻了?名不正言不顺的。而且她一直都知道,对陛下来说,太子好歹是个人,自己却只是一条狗或者一只猫,甚至一样冰冷的工具。谁会把基业交给工具?

好在,门开了。她终于有理由脱离眼前的对话。

宫门深深,但不及眼前的幽暗深。这座宫廷最深处的大殿,从来都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不肯让丝毫光明投进来。室内间隔放一盏明珠灯,阴恻恻地照亮梁柱上的雕刻和绘画。这么多年了,辰星从没看清那上面画的是什么。

走一段路就会遇到雾气。雾气渐浓,又渐散。她知道这代表了空间的无穷变化。宫殿的主人并不真的在“宫殿深处”,而是在另一个神秘的空间。这样费心地掩藏自己,和缩头乌龟有什么两样?辰星偶尔会闪过这个大逆不道的念头。

最后,她走到了一处空旷的房间。这里四周放着毫无用处的屏风,前方白玉台阶层层而起,堆出一个高高在上的御座。御座上又是云雾缭绕,不让人看见帝王的真容。御座很高,也很巨大,甚至不大像人类会用的。

台阶前,还站着一位老人。他一身淡蓝长袍,大袖垂落,露出苍老的、青筋虬结的手。当他回头看来,两条雪白的耳发便飘飞出一段弧度,衬得他面容更慈祥。但那张慈祥的面容却满是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