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请罪道:“卑将万死!”
嬴政摆摆手:“怪不得樊於期如此有恃无恐,原来是不打算留下活口。”
王翦道:“君上,如今晋良将军与魏公子生死未卜,若是没有活口,怕是大行人投敌的罪名,很快便要坐实……”
嬴政抬起手来,制止了王翦的话头,道:“你先下去,寡人要思量思量。”
“敬诺,王上。”
王翦退出幕府大帐,刚要回自己的营帐,便看到行辕门口有些杂乱,几个士兵呵斥着:“甚么人?!我看你便像是细作,抓起来!”
“我并非细作!你们……你们放、放开我!”
“还是个死结巴!”
啪——
王翦路过的时候,正好看到一样东西掉了下来,是一块白色的物件儿,在昏暗的天色下显得异常扎眼,十足的熟悉。
“大傩伥子玉佩?”王翦眯眼。
王翦虽然跟在嬴政身边的时日不算太长,但他总是贴身保护,自然经常见到这块玉佩,玉佩乃是成小君子随身佩戴之物,听说是曾经供奉在秦国雍城蕲年宫中的宝物。
王翦将玉佩捡起来,看向来人,道:“何人闹事?”
士兵们立刻拱手道:“将军,是一个结巴,卑将们这就将人赶走。”
“等等。”王翦询问:“这玉佩你是从何而来。”
被士兵阻拦的男子并不年轻,看起来三十有余,文质彬彬,身材高挑,面容带着一股清高与冷傲。
正是韩非!
韩非风尘仆仆,喘着粗气道:“我要见、见……秦王!”
嬴政独自坐在幕府大帐的首席,他正襟危坐,眯着眼睛盯着跳跃的烛火,面色肃杀到了极点。
“王上!”王翦匆匆去而复返,道:“王上,有一人持半枚大傩伥子玉佩求见!”
嬴政立刻抬头道:“让他进来。”
哗啦——
幕府大帐的帐帘子被打起,韩非大步入内,手中紧紧握着那半块大傩伥子玉佩,拱手作礼道:“外臣韩、韩……”
韩非略微有些口吃,打了一个磕巴,不等他说出自己的姓名,嬴政的震惊在眼眸中一晃而过,笃定的开口:“韩公子……韩非。”
————
“你会选谁?”
斗甯仿佛一条毒蛇,他的手掌虽然温暖,抚摸在成蟜的面容上,却莫名有些滑腻,仿佛蛇皮一般。
还有他轻声的询问,好似一条毒蛇在吞吐着信子,等待着自己的猎物。
“若敖斗甯!!”晋良呵斥道:“你这个阴险小人!事到如今你还想要挑拨离间?我告诉你,成蟜是我们秦国的人,绝不会站在你那面的!”
斗甯转头看向晋良,脸色瞬间阴冷下来,寒声道:“你们秦国的人?!甚么是你们秦国的人?是你们逼迫蟜儿的,蟜儿是我若敖氏之人,何曾是你们秦人?”
斗甯的嗓音沙哑又尖锐,冷酷的仿佛冰锥子,成蟜不由微微蹙眉。
他似乎感觉到了成蟜的抵触,又放缓了嗓音,温柔的道:“蟜儿,哥哥知晓,你会选择哥哥的,对么?”
晋良还想说话,公子无忌立刻对他摇摇头,低声道:“晋良将军,不要激怒斗甯。”
晋良这才闭上嘴巴,狠狠瞪着斗甯。
成蟜还未开口做出选择,斗甯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轻声道:“蟜儿,你可知晓哥哥这些年失去了太多……”
斗甯被过继到若敖斗氏的家中,若敖斗氏根本不需要儿子,他只是需要一个斗氏的继承人罢了。起初觉得斗甯温文谦和,才华过人,但终究不是亲生的,后来便各种看不顺眼。
斗甯的身上遍布着陈年的旧伤,但凡若敖斗氏一个不欢心,便会拿他扎筏子,外表光鲜的斗氏小君子,其实内地里早已遍体鳞伤,连一块完整的好皮肤也不剩下。
“哥哥甚么都没有了,”斗甯道:“父母、家族,甚么也不剩下,只有……只有蟜儿你了,你是哥哥唯一的亲人,哥哥不想失去你,也不能失去你!任何想从哥哥身边将你夺走的人,哥哥都会一个一个捏死他们……蟜儿,你乖乖的,乖乖的留在哥哥身边,好不好?以后我们每日里在一起,哥哥都会宠着你,让着你,不叫你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与伤害,蟜儿,可好?”
成蟜听着斗甯的嗓音,一股鸡皮疙瘩爬上脊背。
斗甯:【蟜儿会选我么?】
斗甯:【蟜儿会如何选择?】
斗甯:【难道我这个亲兄长,比不得嬴政那个匹夫不成?!】
成蟜感受到了斗甯的心声,杂乱无章,惊涛骇浪,仿佛地震海啸,又似漫天黄沙遮天蔽日。
成蟜连忙开口,轻声道:“哥哥。”
这么一声低唤,立刻唤回了斗甯的理智,斗甯深深的凝视着成蟜,轻声道:“蟜儿,你唤的真好听。”
成蟜再次轻声开口:“哥哥。”
斗甯的心绪慢慢平静下来,那种惊涛骇浪和黄沙蔽日也慢慢的平静下来。
成蟜慢慢的道:“这些年来,哥哥一个人生活在斗氏家中,一定受了很多苦,而且这些苦楚,本该是成蟜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