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阿筝猜她也许是拉不下面,张开手臂抱了她一下,“等着,我去去就来。”
烧鸡偷回来,她却不能陪着包子一块吃,入夜了,楼里客人多起来,她也得忙,给姑娘们屋里送茶送点心送热水。
“你要乖嘛,我忙完回来陪你,给你煮鱼汤。”
十五六的小姑娘,还得哄着这个不知道多少岁的老石头。
老石头躲在被子里生闷气,小阿筝轻声道:“我走了,你乖乖吃烧鸡,困了就先睡。”
说罢真的走了。
小神女掀开被子坐起来,气得捶床。
她的小姻缘,只能待在她身边,凭什么还要去楼里伺候别的神仙?那些家伙有什么资格差遣她的人?
她恶狠狠撕下一块鸡腿肉,越想越气。
却说另一边,小阿筝泡了茶准备往姑娘们房里送,还没进门,便听见霜娘房中传来争吵声,她皱了皱眉,悄悄把耳朵贴上去。
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霜娘不愿意见客,老鸨正训她。
过去的十几年,霜娘其实也不常见客,那时岐王还在,那个男人虽然不愿意认下她们母女,也从不来看她,却暗中调动势力保护她,因此任何人都不能强迫她。
她自诩清莲,出淤泥而不染,在这聚仙楼里,也算独一份。
可如今岐王死了,再没人护着她,没钱没势,再想清高就难了。
屋里两个人什么难听话都说出来了,小阿筝提着茶壶站在门口,听见女人尖锐的高喊伴随着杯碟瓷器落地的清脆声响。
赵蒹声嘶力竭,“这些年你拿了岐王多少钱财,那些钱足够你再开十个八个聚仙楼了,你就是养我到死,也够够的,若是岐王还在,岂能容你放肆!”
“你也知道他死了啊?”老鸨不甘示弱,“他死了,没人护着你了,你忘了你当初来楼里,下跪求我时说的那番话?只要留下孩子,让你做什么都心甘情愿。聚仙楼养了你十几年,也养了那小杂种十几年,你不心怀感恩就算了,竟还敢跟我顶嘴,真当自己还是宰相府的千金啊?”
“我告诉你,聚仙楼从不养闲人,你要干就干,不干就滚,占着茅坑不拉屎,什么东西。”
门“砰”一声被踢开,门后的小阿筝吓得一哆嗦,老鸨看见她,更是没好气,尖尖的手指头戳她脑门,直戳得她往后跌。
“小丧门星。”
“妈妈别生气。”
一双柔软的女子的手接住少女单薄的身子,婉娘俯身在她耳边轻笑,“小阿筝,想不想帮你娘赎身啊。”
热气撩拨在耳边,婉娘双手顺着她脊背滑至纤细的腰肢,“瞧你,出落得这般好了,成日在人眼前晃,招人惦记……陪我几晚,我给你钱,帮你娘赎身,好不好?”
“你放开她,贱人!”赵蒹从房里冲出来,伸手便要来抓婉娘的脸,老鸨上前来拉,几人当即撕打在一处。
担心事情闹大收不了场,还要白白挨顿打,小阿筝护着赵蒹把她往屋里推。
她常年做粗活,力气也不小,后背顶着拳脚费力把赵蒹拉回屋,关上门,“噗通”一声就在她脚边跪下,“娘,我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钱财,我们走吧,把钱都给她,我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吧!”
茶壶摔了,滚水烫了脚她也好像感觉不到疼,“娘,女儿可以做活养你,孝敬你的,娘肯定还能过得跟从前一样,我保证不会让你受半点苦,你就听我一次劝吧,好不好?”
女人发髻散乱,花了红妆,眸中布满狰狞的血丝,却是罕见的沉默。
小阿筝握住她的手,“娘?”
赵蒹用力挣脱她,踉跄奔至梳妆台,看向镜子里披头散发的疯女人,一滴清泪滑过面庞,“回不去了,他已经死了。”
“他死了,娘还有我呢。”小阿筝轻声。
“你出去吧。”
赵蒹在梳妆台前坐下,十指细细梳理长发。
小阿筝从地上爬起来,“娘,你会考虑的吧?我真的攒了许多钱,我们可以过好日子的。”
“你出去。”赵蒹重复。
小阿筝一步三回头,“娘。”
她背靠门板发了阵呆,袖子擦擦眼泪,才提起宽宽的裤腿低头去看自己的脚,那处烫红了一大片,火辣辣疼。
这时,她忽然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喧哗,抬头看,婉娘和老鸨都不在门口,也没叫打手上来教训她们,于是本能走到围栏边弯腰往下看。
楼下大厅不知怎地乱起来,楼里的打手扯着一名女子往外拖,那女子力大无穷,两胳膊一甩挣脱开,右手揪住身边一名客人的衣领子,凑上去问:“你是什么神仙?”
腕粗的木棍打在她身上,她毫无反应,左手抓了个男人提到面前,“你又是个什么神仙?”
姑娘们全都吓跑了,客人们全缩在角落里,她一边训人,一边瞅见桌上好吃的,还要腾出手夹一箸往嘴里塞,“你们吃酒喝肉,竟然不叫我,有没有把我这个神女放在眼里!”
楼上闹事那家伙,不是包子还能是谁。
小阿筝顿觉一个头两个大,包子大口嚼肉,还要骂人,一张嘴都不够忙活,打手们围着她转圈,她胳膊一扬就挥开,跳到桌面上,“还有什么好酒好菜,都给本殿下端上来!”
老鸨气得手抖,“一群废物,给我上啊,把这疯丫头扔出去!”
话是这么说,绳子捆不住她,棒子敲她脑袋上梆梆响,也不知这疯婆娘什么来路。
小阿筝蹬蹬下楼,大步跑到她面前,包子还在生她的气,“哼”一声,不理会。
小阿筝硬着头皮抱着她胳膊往外扯,“出去,快出去。”
她蛮得很,“不走,不走,就不走!”
老鸨更气,“好啊你这个小丧门星,敢故意找人来闹事,你不想活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