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天上活了三百年, 那三百年里从来没有离开过百花田, 哪能知道天界对混沌做了些什么, 只是偶尔从来花园的仙子们口中听得一两句消息, 或是某某仙君斩杀了混沌妖魔,又或是某某神君清剿了混沌邪气浓郁的地带。
从前纱羊只当故事听, 如今这些只言片语组在一起,所指向的结果却让她心虚胆战。
红枫看了眼赤枫, 示意他说话别那么冲。
赤枫做不到对天界的人和颜悦色,他抱着刀背过身去, 免得自己看见纱羊心烦。
混沌三千年的衰败,柳娴月死和司樾离开是主因,但暗地里也少不了天界的出手。
趁着混沌无主、群龙酣睡,他们边边角角地蚕食着混沌,或是派天将剿魔,或是助力混沌中的叛军势力。
如今的十三文臣和二十八魔将仅剩三十一人,七人死在那场大战中,还有三人死在没有司樾的混沌。
混沌界中如赤枫这般对天界深恶痛绝者不在少数。
见纱羊面色寡欢,红枫安抚道,“这些事和仙子也无甚干系,你既然问,我们就说,仅此而已。”
“可既然打不过,司樾为什么还要去救…”纱羊语音一止,余光悄悄瞥向了在床上盘腿入定的恒子箫。
虽说没有恒子箫,天界也会想其他办法来正当合理地攻打混沌,但不救恒子箫,混沌至少能再争取些恢复实力的时间。
红枫垂眸,“我只是一枚枫叶,幸逢主人点化才有了人身。主人所思所想,不是我等可以揣度明白的。我只知道,主人是重情重责之人,断不肯做出殃及无辜的事来。”
若非司樾,恒箫死也就死了。
可他如今的种种境遇,皆因天界想要对司樾动手而起。
事由她起,她自然会负责到底。
偌大的混沌之主,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让一个三四百岁的小子替她消灾顶罪。
“何况主人似乎成竹在胸,从回来起便一直在备战,去救恒大人也不是一时兴起,早在闯天牢之前,她便清空了中城,私下召见了狄虎等一众文臣武将。”红枫断言,“她一定是有所筹备。”
这样的解释并不能化解眼前的危机,纱羊忍不住问道,“你就那么相信她?虽然这么说有些冒犯,可三千年前,毕竟是司樾败给了天界。”
赤枫眸光撇来,眼中的凶光让纱羊瑟缩着后退了半尺。
“我们的确败过,”红枫纠正道,“但主人败的不是神,是佛。何况就算她真的败在过神的手上,只要她应战,我等就绝不会怯缩。”
司樾走了三千年,可不论何时,只要她回来,她照旧能随时调遣曾经的旧部,照旧是那个混沌上下都认可的魔主。
这样的信念在天界十分常见,可对自古以来割据的混沌来说,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众魔并没有战胜天界的把握,可他们看见司樾冒死救回恒子箫,便知道,如果有一日陷在泥潭里的是他们,那混沌、那司樾也会像捞恒子箫那样,不惜代价地捞他们上来。
纱羊尚不理解,可她同样也这么做了。
在求见不到文昭之后,她义无反顾地跑来了混沌。
司樾是魔,她是仙。本该是不两立的身份,可不知不觉中,就连纱羊都早已将司樾认为了最大靠山。
在她理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前,她心中已然笃定——司樾一定会帮他们的,一定会。
砰——!
一声巨响自宫外传来,震得整个混沌宫都颤了颤。
中城之上,一道巨剑破水镜而上,银黑色的巨剑周身环绕着浓厚煞气。
它斜指天幕,与俯冲而来的万名天兵碰在一起。
乘势而下的天兵面前竖起一面结界,凝聚万人之力,对抗破天而上的巨剑。
煞气缠身的巨剑丝毫不退,泰山般稳固空中。
半晌,一点破碎之声微不可察地响起。
万人屏障上,自剑尖处露出一丝裂纹。
这丝裂纹飞速蔓延,赫然之间,那巨剑破屏而上,刺透了结界,冲进天兵阵中,撞得人仰马翻,以一力破万敌,朝着啻骊袭去!
“喝!”一声高喝,天穹之上的六戟神君背后浮现出巨影。
「法天象地」
他所幻身影,头顶天、脚踏地,手中战戟如银河长短,一戟抵住了那冲天而来的魔煞巨剑。
两兵僵持片刻,他双手握戟,将巨剑猛然挑飞,打回了地面。
巨剑反冲,在触碰到水镜下的城郭前,一道黑影破水浮于空中。
阴风凛凛,那高大颀长的身影上的黑袍便也鼓鼓翻飞。
他脸上一条白练蒙着双眼,练尾迎风抽舞,成了那黑影中唯一的两抹亮色。
被打回的巨剑疾速冲他刺来,男人垂首而立,不动一寸,唯衣带飞摆。
那剑尖离他一尺时骤然停下,如恶犬认出了主人,兀地掉头,再度指向了外敌。
“盲剑——”六戟神君翻转战戟,戟刃破空,戈声泠泠,“多年不见,让本座来会会你!”
“呵。”盲剑下颚微抬,倨傲道,“这世上只有‘剑戟’,从无‘戟剑’之论。”
六戟神君不同他辩驳,他身后法天象地所幻巨影斜挥巨戟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