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剑

炼剑 第2节(1 / 2)

那些熟悉的名字一个个蹦出来,和她尚未来得及看完的小说逐渐重叠,虞禾终于明白了这一切有多荒诞。

原书是个百万字的大长篇,以女主角柳汐音被灭门讲起,到她拜入栖云仙府,受尽冷眼与欺压,一路憋屈后,再各种反转打脸的升级流爽文,最后都是要走上打败大反派拯救世界的团圆路线。虞禾记得女主角虽然事业与情路都坎坷,但搞事的渣男恶女也都被收拾得很惨。仔细回想了一番,自己的名字不在其中,说明她不是穿到了炮灰身上,一颗心安定了不少。

等虞禾再打听一番后,确认此时距离原书的时间线还有好几十年,也就是说那些打打杀杀的故事离现在远着,暂时不用顾忌那些乱七八糟的未来。何况谢筠也只是一个小门派的无名修士,更加不会掺和书里的神仙打架。

虽然与谢筠是萍水相逢的缘分,但他却莫名对她这个面黄肌瘦的村姑一见钟情。虞禾跟着谢筠度过了一段最快活的日子,也终于从营养不良的山野丫头长成了俏丽的小姑娘。

会喜欢上谢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这个人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出现,待她千般万般的好,连身姿容貌都是世上罕见的俊朗。虞禾轻而易举就动了心,即便中间有所疑虑,也没能抵得过他几年如一日的体贴。

于是两个人顺理成章地成了亲,在一个安静的山头有了一个属于他们二人的家。

只是谢筠是修士,虞禾是个没什么修炼天分的凡人,寻常修士在修炼后,多是身轻体健,疾病不生。而更往上一层的极少数人,则是能够寿过常限,色守童颜。

谢筠虽然出自无名小派门,资质却是上乘,已经到了超过常人之限的境界。因此为了让虞禾能够修炼,他实在是废了不少功夫。隔三差五虞禾就会被他喂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东西,或是被他带着修炼些不知名的功法。总之她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完成了筑基,虽说不会多少正经的招式术法,也能勉强算个不入流的修士。

每当虞禾问起谢筠使了什么法子,他都会一本正经地回答:“双修。”

虞禾后来就不再追问,所以一直以为这不是件多么困难的事。

直到现在,想起过往一幕幕,她才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她只是书里的无名路人,主角团打败反派拯救世界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虞禾越是回想,越是难以平静,手脚也不知不觉中变得冰凉一片。她动作迟缓地扭过头,直愣愣盯着榻上之人苍白英俊的一张脸。

这个人是与她相伴十年的夫君,也是栖云仙府前途无量的剑宗天才,未来被主角打败的反派魔头谢衡之。

那些与自己本不相干的人和事在脑海中浮现,眼前这副日夜相伴,她再熟悉不过的面容,好似也在此刻陌生了起来。

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虞禾又忍不住想,也许他们的故事和书里不一样呢,毕竟她跟谢筠夫妻多年,从前的恩爱难道便要因为他的身份一笔勾销不成?等想谢筠醒来,他解释清楚一切,也许是他隐瞒身份另有苦衷,又或者从他们两人相遇开始,一切都有所不同了。她记得书里面的谢衡之有一位青梅竹马的小师妹,最后他还因为小师妹的死黑化成了反派。

但现如今谢筠跟她成亲多年,她也活得好好的,显然不会有书里的虐恋纠葛……何况她与谢筠的感情很好,书里的剧情应该不会再发生了才对。

虞禾不想庸人自扰,她尽量把事情往好的那一面去想,心情终于稍微轻松了一点,现在她就等着谢衡之醒来,把一切说清楚就好了。

等谢筠醒来的这段时间似乎也不算很久,但她就是感觉时间过得格外漫长,慢得有些磨人,以至于她一开始的焦躁不安都被一点点磨平。

也因此,等到谢筠醒来的时候,她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不少。

谢筠微皱着眉撑起身,先是瞥了一眼自己的伤口,而后又看向窗外。从他的角度,能够隐约看见小院里几个身影,立刻便能知晓那些是栖云仙府的剑宗门徒。

虞禾气闷,板着脸问他:“仙长可是都告诉我了,你自己说清楚,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她说完后,谢筠抬起眼。

虞禾还是第一次见到谢筠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她从中看到了歉疚,又或者是无奈,但清楚能感觉到的却是一股极其陌生的冷然。如果说从前谢筠看她的眼神是一池温润春水,此刻这池春水就是被冻成了厚厚一层冰。

虞禾忽然心上一沉,一丝不好的预感冒了出来,紧接着就听到谢筠开口。

“虞姑娘”,他神情淡漠,语气疏离。“你我之间,本是一场误会。”

每一个字,谢筠都说得很清晰,也很平静。

第2章

疆黎有一种名唤落魄草的蛊,虽名为蛊毒,其实也是一味灵药。只是种下落魄草的四个时辰后,中蛊者会对蛊毒生效后所见的第一人产生爱慕之情。

与其说是爱慕,更像是抛却理智的迷恋。中蛊之人会把自己的一切都抛在脑后,满身心只顾着自己第一眼看到的人,往往会做出一些违背自己以往品性的言行举止。

几十年前,落魄草在栖云仙府中盛行,底下的弟子拿它捉弄同修,闹出一连串啼笑皆非的事。没多久有一弟子中蛊后胆大包天冒犯师长,掌门下禁令重罚了一大批人,落魄草成了禁药,这才制止了这股风气。

虞禾记得原书男女主有一段因为落魄草产生误会的剧情,也是两个人感情的重要转折点,因此她记得格外深刻。由于这个蛊吃下去立刻六亲不认满脑子情情爱爱,她当时还管这个蛊叫作恋爱脑蛊。

即便知晓了一切只是因为一枚蛊毒引起的差错,虞禾心底还是不愿意相信。她感觉浑身僵硬,甚至她听到自己开口说话,却觉得那声音像是身体不受控制自己发出来的。

“既然你那么厉害,连寻常修士都能解开的蛊毒,为何你会整整十年都不曾发觉?”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抖,那些好不容易平息的情绪,在谢筠一番解释后,犹如回潮的巨浪,更加猛烈地拍回来,像要把她整个人拍得粉碎。

谢筠,或者说是谢衡之,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脸上似乎有微不可查的一点无奈,但他的语气依旧沉着冷静,像是一根琴弦被轻轻抚过,所发出的那种沉闷平缓的音调。“并非不曾发觉,只是……此蛊特殊。”

于是,又回忆了一番模糊的原文剧情后,虞禾想明白了。

什么是恋爱脑,什么又是抛却理智的迷恋,就是你明知道是错的,还是甘愿一错到底,甚至一意孤行把错的当成对的,人人都说那是错的,你还偏要与世界为敌。正是因此,谢衡之即便知晓自己身中蛊毒,他也不会选择寻求解蛊的法子,不仅如此,还会带着她一起远离栖云仙府的地界,隐姓埋名跟她生活十年,不与任何故人往来,为的就是也不让旁人来为他解蛊,不给人断他姻缘的机会。

她看着谢衡之,谢衡之也看着她。

“那你现在”,她顿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也像他那样平静。“是不喜欢我了吗?”

谢衡之平静到犹如深潭的眼神,似乎因为她的话终于掀起了一丝波澜,但也只有一丝,很快就平静到循不见踪迹。

虞禾眼眶红了一圈,仍是死死地盯着他,像是要将他盯出一个洞来,这是她非常非常生气的眼神,以往只要她露出这种表情,谢衡之都会立刻想尽办法哄她高兴。但这一次,尽管她的表情里多了一点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出的恳求。

谢衡之也只是轻轻撇开对视的眼,将目光落在桌案的一柄长剑上。

“抱歉。”剑锋折射出的寒芒映入他眼中,本不该存于他身上的荒诞爱欲也在醒来那一刻便被斩断。

谢衡之的回答并无迟疑,只是轻飘飘的,略显歉疚的几个字,在此刻竟有了让人振聋发聩的效果。

“是我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