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金堂

郁金堂 第52节(2 / 2)

瑟瑟才要慨叹巧夺天工,就见杨琴娘拿帕子掩着半边面孔推门出来。

瑟瑟嗳了声,“琴娘?你怎么出来了?”

杨琴娘定睛一瞧,笑着说,“偏又遇见你。”

在武崇训脸上多看了两下,含着戏谑的笑意道,“怎么的?御前不能带侍女来,就拖着郡马服侍你?”

瑟瑟笑骂,“去你的!诶……你脸上怎么了?”

强揭开她手里帕子看,面颊上竟多出许多密密麻麻的红点,像发疹子,大的摞着小的,怪吓人。

“快别提了!”

琴娘让她看了一眼就赶紧盖上,瘪着嘴道。

“我一到春天就长这些东西,从不敢出门,今年就怪了,春天没发,还以为好了,不曾想才刚喝了一口酒,脸上又痒又热的,全发出来了。”

瑟瑟摸着,不光疹子通红,皮肤也热的发烫,下颌还有几个拇指大的风团,好端端一张脸全毁了,忧心道,“今年将好在这儿,请太医院给瞧瞧啊。”

“我们家的大夫不比院判差,人家说女科的圣手,治了我这些年,药喝下去几十斤,一点儿用没有!”

她抱怨归抱怨,人还是娴静知礼,瞧里面推杯换盏,圣人还在次间没出来,便多说两句,捂着脸,屈膝向李仙蕙叫了声。

“郡主安好,臣女今日不宜见人,改日寻她玩耍时,再向郡主请安。”

李仙蕙笑着推让。

“都是亲戚,算年纪恐怕我叫你表姐……”

“诶诶,这话不能乱说……”

她忙打断,侧过身道,“改日再序齿,连我妹妹,一道细数数排行。”

杨家女此来也要相亲事,武家子侄多,避讳是应当的,李仙蕙笑着答应。

“都依你的话,你跟瑟瑟好,平日多教教她侍驾的规矩。”

琴娘应了,又瞥了眼武崇训,捂着嘴嘿嘿笑。

瑟瑟推她道,“说呀!什么那么好笑?”

琴娘笑得东倒西歪,半天才比出个三字在瑟瑟眼前。

“我告诉你,薛家那两个下午骑马摔了,千金公主家儿孙偷着赌钱呢,里头大大小小,全是女孩儿,从府监算起,你家郡马是第三个须眉!”

“你的皮痒了!”

瑟瑟看武崇训脸上不好看,深知他最厌恶与府监并列,忙推琴娘。

“快回去养病罢,顶个花面出来,夜里瞧见,真吓人一跳!”

便目送她去,就见一人挑着琉璃灯遥遥从廊上走来,青衣广袖,美髯飘飘,只瞧那把胡子,便知是宋之问。

瑟瑟一手叉腰,一手指他,“那不是男人?他来了,后头还有好些。”

坊间都说士子是备选的男宠,带出来,便是选新人与府监争锋,内帷之事不便宣之于口,况且琴娘不比瑟瑟已经定了亲,不好在这上纠缠,只得恨恨瞪她一眼,掩着面孔走开,在廊上与宋之问擦肩而过,没敢抬头。

瑟瑟眯眼眺望。

宋之问走走停停,时而向暗夜里瞧不清深浅的湖泊凝望,风吹着他手里八棱明格的灯笼,暖暖光芒摇晃,照得那张英俊面孔阴郁极了。

第56章

宫人出来传话, “圣人就出来了,几位快些。”

李仙蕙等驻足理了理仪容,推门进去, 果然环佩玎珰,从上座往下,坐的站的全是女眷, 人人皆穿新装。

外命妇不同于前朝官员,对品级服色的限制宽松许多,尤其在外冶游, 朱紫青绿夹杂,簪凤的也有,戴通草绒花的也有, 插一串珠的也有, 只求出色,不论地位高低。

至于一众女官、宫女,也比在集仙殿时肆意招展,逾制插戴金玉,臂挽提花纱帛, 甚至穿戴朱紫两色。恍眼看去,五彩缤纷,再衬着那鲛纱的幔帐, 珠玉杂串的垂帘,有种格外轻松的气氛。

宫人领瑟瑟坐下,果然离御案极近,算是次宾席位, 不由地心中窃喜,头先在宫中侍宴, 她和李真真总是陪坐末端,遥遥看旁人在圣人跟前手舞足蹈,这回托韦团儿的福,倒换到前头来了。

颜夫人立在御案之后,照旧穿戴深绯常服、黑靴金冠,威风凛凛端着肩膀。三人向她致意,她目不斜视,却在嘴角勾出一丝笑意。

再看对面占据主宾的太平公主,原来是位红裙绿帔子的美妇人,凤冠高髻,颈上挂成串拇指大的东珠,一双丹凤眼狭长上挑,如佛祖垂眸,眉间贴火焰金边花钿,颊上斜红,嘴角还点了两点艳丽的金箔,映着灼灼灯火,愈显金光四射。

尚未开席,她已喝了几盅,正勾头扭向身后与人笑语,手里端着的水精高脚杯倾倒,琥珀色的酒汁全淋在牙席上。

李仙蕙向她俯首,她只随意地摆摆手,嗔怪道。

“阿显最没用,说来嘛又不来了。”

李仙蕙想解释,她已扭头过去不理会。

盛名在外的上官才人与颜夫人比肩而立,三十来岁年纪,比颜夫人小了一大截,神情有种处变不惊的端凝,却只穿了件深碧色平纹单丝绢的寻常宫装,发髻上更是金玉全无,单系了条紫丁香的丝绦,比下三等宫人还朴素。

李仙蕙贴在瑟瑟耳畔提点。

“才人从掖庭罪女出身,向来不爱富丽闲妆。”

论圣人刀锋之锐利,上官家正与李家一般深受荼毒,瑟瑟心下恻然,才要细瞧她,忽地周遭一静,人皆俯身下去。

颜夫人含笑转身,“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