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金堂

郁金堂 第225节(1 / 2)

第205章

阎朝隐鬼鬼祟祟, 在北市转了半圈儿。

这边儿比不得南市,铺子小,生意也杂乱, 哑巴巷香料一条街,店面夹着酒肆歌楼,开间都窄, 出入的札客样貌寻常,头上统共没二两金,可眼角高得很, 在他身上打量两把,竟不搭理。

不搭理更好,他咽了咽唾沫, 钻到背街儿檐角底下掏出纸条看。

地址没错, 北市东大街甲一百零三号,郁金堂香料铺。

阎朝隐绕着铺子转了两圈,三进的宅院,稀稀松松没几个客人,后面大门紧闭, 房顶上都长草了,伸出墙头的凌霄藤蔓粗大,夏天定是郁郁葱葱一大片。

他心里没谱儿, 踌躇再三,索性进了隔壁,也是香料铺,向伙计打听, 说那边才开张就关门歇业大半年,后来生意好了一阵, 卖郁金赚了不少。

“那掌柜的好说话么?”

阎朝隐买了三斤麒麟褐,喝了两大壶茶,方开声问。

伙计笑了,“您掏钱买东西,哪能不好说话呀!”

问也是白问,阎朝隐郁郁起身告辞。

伙计笑嘻嘻送他出去,进内堂向自家掌柜道,“您让我盯着隔壁客人,可您瞧这人多有意思,送上门来让我盘问!”

掌柜的没说话,低头扒拉算盘珠子,

伙计道,“今儿这人长得就怪相,特别白净,那脸色儿,跟白缎子似的。”

掌柜的愣了愣,“男的?三十岁?”

“对对对!您就是要找他吧?”

伙计猛拍大腿,打从新东家盘下铺子,换了掌柜的,日盯夜盯,两年多,可算有点儿眉目,满以为接下来要问客人形貌,可掌柜的只皱了皱眉,就把头埋下去了。

伙计瞧他眼比着账本,手上又扒拉错了,便从肩膀上扯下抹布,去扫柜台上的灰,说是和隔壁抢客人,里外只他一个操心生意,他们都无所谓。

这掌柜的压根儿就不是做生意的人,连笔账都算不明白!

阎朝隐进了郁金堂,这边儿小伙计面嫩,主意却大,眼神往他脸上一扫,二话没说,便带他往后院走,后头布置的又和铺面上不同,一派富贵雅致,斑竹刻的六折屏风,廊下铺大红地衣,踏足其上,丝毫无声。

小伙计引他坐下,便有丫鬟来上热茶。

阎朝隐战战兢兢捧着不敢喝,琴娘从珠帘后问,“喝罢,毒死了你,安乐郡主百般布局,岂非成空?”

说的他更哆嗦了,放下杯子原想俯身求饶,又想杨娘子未嫁之身,她阿耶小杨将军早逝,认真算起来,他的正五品更值钱,向她见礼,岂非颠倒伦常?

“下官——”

他把心一横,把琴娘当女皇跟前的颜夫人那样礼敬,“下官想面见郡主!”

“哈!”

琴娘撩开珠帘,亮出不屑神色,石淙山上见过这东西的谄媚嘴脸,凭是当初在鸾台,或是如今在控鹤府,跟班走狗,也难怪胆小如鼠。

“东宫并郡主府叫张昌仪守得水泄不通,你但凡是个晓事的,与他手底下人相处好些,面见郡主易如反掌,哪里需要安排下这里,着我与你交接?”

不耐烦地指后院库房,“这地方熏死我了,你要说快说,不说赶紧走!”

她说的倒容易,阎朝隐不服气,兹事体大,他来之前盘算过种种可能,单逮住他,安乐郡主定然不能满意,所以这回绝不会自投罗网,但叫他卖了府监,万一那日竟是府监赢了呢?

“下官的命,也是命啊。”

琴娘揶揄,“奇了怪,你做官,竟不是要拿命换荣华富贵么?”

瞧他还在犹豫,琴娘起身掩鼻欲走,“罢了罢了……”

“杨娘子!”

阎朝隐往前一出溜,滑跪下地,直接拦住她,“延清,还活着么?”

“延清是谁?”

阎朝隐脸色骤变,贵人心真是太大,坑死人家直接就忘了。

琴娘看在眼里,笑眯眯重新坐下,自忖了忖。

“哦——我想起来了,宋主簿?他好端端的呀,只等外头郡主忙完了,论功行赏,自然有他一份。”

阎朝隐生了疑,东宫惨案是冲太子、太孙两父子,却不知为何,半中间废了上官才人,府监战战兢兢熬忍整晚,出来便大发雷霆,满京拘拿宋之问。

“延清,早就是郡主的人?”

琴娘揉了揉指尖,时日尚早,不妨与他多兜两个圈子。

“宋主簿进京多年,著作等身,诗文流传,不喜欢他的人很多,可是够资格骂他文笔寻常的,没几个,锥在囊中久不得出,缺的是伯乐么?”

阎朝隐眨巴眨巴眼,“延清不缺伯乐,两京第一才子的名头,够了。”

琴娘道,“是啊,石淙之后,连圣人也常提他,他有本事,人所共知。”

“那他缺什么?”

阎朝隐嘀咕,嘴上替别人请教,其实是忧虑自身。

他承认才学不及宋之问,但攀爬仕途,精美辞藻只是锦上添花,真讲办差,并不比宋之问差,可是鸾台三年,控鹤府又三年,他和宋之问一样毫无起色,甚至连该往哪儿用力都闹不明白了。

“我二哥是功臣之后,倘若圣人多活十年,他从十六卫出身,二十尚公主,二十五立军功,都是应当应分,我家夫人却不敢赌这个,硬逼他读书考学,为什么?考出来做县蔚,便是骡马上了道儿,走快走慢而已!十六卫,点出去做将军还是和亲,就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