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承兴脚步一顿,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眼神深处埋藏着一份不易察觉的受伤和难过,他那张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俊朗的脸庞,第一次看上去带着些垂败的绝望。
即使如此,卫承兴依旧死死抱着司吉月,像是抱着一轮坠落的月亮,拼命带着她往远离战场的方向跑,“你不许死,不许死……我宁愿让你恨我,也不想看到你死在我眼前!”
司吉月身上不知从哪忽然爆发出一股力气,从卫承兴怀里挣脱出来,重重跌在地上,随后她不顾一切地爬起来,御剑向着裴倨那边飞。
裴倨控制着自己与垄轼瑾之间的距离,同时向后微微一瞥,注意到重新站起来,正为了望心镜不断向这边移动的大祭司。
垄轼瑾眯了眯那双堆积着阴狠之色的杏眼,傲慢地抬着下巴,对裴倨说:“你老实一点,也能少吃点苦头。”
裴倨扯动嘴角,不知是赞同还是嘲讽,他心里祈祷小月儿这时候最好已经走远,走得越远越好,因为垄轼瑾这个人,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还是个难对付的硬茬。
原本按照裴倨的计划,司吉月并不会出现在今天的颁奖台上,也不会身处这一系列的危险当中,可是——裴倨想起司吉月时,他的眼神稍稍柔和下来——小月儿毕竟不是任人摆布的木偶,一向不会乖顺地听从别人的指示。
她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自己主见的人。
裴倨对垄轼瑾扯动嘴角,从容不迫地说:“我会跟你走,但是还不是现在。”
说完,他拉住身后与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大祭司,带着他一起进入了望心镜中的世界。
眼睁睁看着裴倨消失在自己面前后,垄轼瑾脸色飞快地阴沉下来,他狠狠将长鞭甩到地上,抽裂了用坚硬岩石制作的高台。
“好!好!好!‘裴倨’是吧?最好别让我抓到你!”
垄轼瑾带着滔天的怒气环顾四周,长昼跟清虚仙尊打得有来有往,完全不落下风,玄阴会的死士也没有停下杀戮,一切都和计划中别无二样,唯独自己这里出了差错。
垄轼瑾想到这里,更是恨得牙痒痒,忽然,他的目光定在不远处,一个一头白发的小孩正不知死活地朝自己冲过来。
垄轼瑾再次定睛一看,嘴角扯出古怪的笑意,他想起来了,这不是垄钰城宝贝得不得了的那个师妹吗?而且这小丫头好像还跟裴倨关系匪浅……?
那么,干脆带着这个小丫头一起走好了。
第68章 走剧情
望心镜完全交由裴倨掌控以后, 里面所有的水和海洋都消失,变作一片完完全全的空白。这一片茫茫的白色好似没有边界,冷酷得就好像他本人一样。
在这片望心镜中的空间里, 任何的事物和时间都不能算是真实存在,这里应该被叫做虚无。
大祭司保管望心镜几百年,却从来没能踏入过这片空间里一步, 这是他这一生中,第一次进入其中,大祭司又哭又笑,脸上神色极尽扭曲。
裴倨拉扯着他进来以后,就将大祭司扔在地上。
他拔出那柄不知斩尽了多少人性命的妖剑, 平静地抬起眼, 蹲下来对大祭司说:“赵先生,您听说过对祸世之人的传闻吗?”
大祭司眼神忽然清明几分,他心里有几分心虚, 但是毕竟活了几百上千年,就算内心惶然,也不会轻易显露,大祭司很快就把一切情绪遮掩起来, 并未回答裴倨的问题,而是微微颤抖着手,去触摸镜中的世界,这个他一生追求, 却从未得到过的地方。
裴倨本来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他一边擦着妖剑, 一边自言自语地说:“您很久以前就从望心镜里看到了祂给出的未来,在望心镜给您看到的未来里, 摘星阁彻底失去了对望心镜的掌控权……所以您很害怕,怕那一天真的到来。”
大祭司心里一慌,但是又坚信裴倨只是在利用望心镜来试探自己,所以依旧一言不发。
裴倨的侧脸线条分明,高挺的鼻梁将那张白玉似的脸庞分作两半,一面沐着圣洁高贵的白光,另一面在阴影中晦暗不明。
裴倨的眼神比妖剑上反映出的冷光还要彻骨,他继续说:“于是您反复向望心镜求问预言,想要知道祂未来的主人究竟是谁……这样您才好提前下手,杀掉他,让望心镜继续掌握在你手里。”
大祭司依然默不作声。
“可是你没想到,望心镜也有自己的主意,祂为了实现自己的欲望,故意给了你错误的诱导,如果我没说错的话,祂告诉你今年从四大陆筑基修士中诞生的第一名,会是未来的持镜者,对吧?”
直到裴倨说出这番话,大祭司的脸色才开始大变,他急切地否认,比起说服裴倨,更像是在说服他自己:“不对,不对!你怎么可能会知道……?”
裴倨毫无怜悯地继续说下去:“其实望心镜骗了你,他为了让我不被你提前杀死,故意模糊了给出的答案。”
“祂让你以为司吉月是未来的持镜者……望心镜不止告诉你这些吧?祂肯定还对你说,这个‘魁首’命里注定该是清虚仙尊的徒弟,所以你想了个办法……”
随着裴倨说出的细节越来越多,大祭司脸上的神情反而平静下来,他冷哼一声,对裴倨斥道:“一派胡言!我根本不知道什么魁首,什么司吉月!你所说的不过全是无稽之谈!”
裴倨被他反驳,依旧神色淡淡,他说:“你把清虚仙尊命里注定有个关门弟子的事情告诉他,又凭借着自己对他有恩,所以选择让他亲手了结这个小徒弟,因为她将来必会是在整个修仙界掀起腥风血雨的祸世之人。”
随着大祭司慢慢反应过来,在大祭司神色陡变的那一瞬间,裴倨慕地动身,他握着妖剑,重重捅进大祭司腹中。
“刺拉”一声,在衣帛和血肉撕裂的声音当中,裴倨也撕下了那副古井无波的面具,他眼里滚烫的恨意,浓烈得像是要流淌出来,“就是因为你,小月儿死了第一次。”
“什么……不对,不对……”大祭司眼里有几分不可置信,喃喃自语地摇头否认着。
“原本小月儿才是当年四个大陆所有筑基修士里,以魁首身份进入仙域的人。”
裴倨用力地拔出剑,继续说:“你计划得很好,十年,不管我怎么尝试,挣扎,都没办法打败清虚,只要小月儿拜入他门下,将来就一定会以被清虚以清理门户的理由杀死。”
“所以我换了一条路走,当年的东大陆选拔,我顶替了小月儿,成了魁首,被清虚收入门下。望心镜没想到这一次反而弄巧成拙,让你误打误撞针对上我……祂为了得到我的身体,也怕我真的死在你手里,让他失去获得自由的机会,重新给你看了未来,让你再一次认为将来的持镜者是司吉月。”
大祭司脸色惨白,像是无法接受现实一样颤抖着。
裴倨看着他腹中的鲜血不断涌流,染红了这片洁白、一尘不染的空间。
“于是你放弃了继续针对我,也不在乎清虚究竟还有没有杀死我的打算,借着小月儿月族的身份,再次开始为难她……赵国栋,根本就没有什么祸世之人,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的一己私欲。”
“我说完了,你一直想得到的真相,就是这些。”裴倨嗤笑一声,脸上流露几分轻飘飘的嘲笑意味,他说:“你一辈子凭着手中的望心镜,赢得先知之名,到头来,居然什么也没有看清过啊……”
大祭司呼哧呼哧粗喘着气,双眼赤红,情绪挤压到几点,他猛地朝裴倨冲过来,裴倨却连躲都未躲一下,不仅仅是因为他知道大祭司在这里一点灵力都无法使用,更是因为裴倨清楚地知道,大祭司接下来到底想要做什么。
果然,大祭司的目标并不是裴倨本人,而是他手中握着的长剑——大祭司密布皱纹的脖子撞在剑上,死了。
裴倨静静地站立片刻,注视着大祭祀的尸体,大祭司已死,摘星阁以后不会再追杀小月儿。他踩在血泊当中,闭着眼睛沉思,再下一步,该怎么走呢……?
他疲惫而孤单地站立片刻,并不太在意前方的命运,只要小月儿还好好地活在世界上某一个地方,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