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散去,又重新聚起。
“厉少爷,”逆光中,一个人的剪影站在草庐的门口,阴阳怪气地道,“关家少家主有请,走吧。”
厉释天孤身一人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他的左手借着身体的遮挡,缓缓地摸索到床头下的长剑。
“唉,”那个人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年轻人还是太气盛,那日我们少主不就是在长街上说了你几句吗,你何至于将人给打伤呢?”
“不过好在我们少主大人有大量,想请你去关家好好‘聊聊’。”
他抻长了声音:“厉少爷,请吧——”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一道雪一般锋利的剑光!
... ...
“回神!”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一声清叱忽然驱散了重重迷雾,阴影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刺耳地嘶鸣,最后还是不甘地褪去。
厉释天喘息着,猛然睁开双眼。
他看到的是窗外分外灿烂的阳光。
身下的被褥洁白,床铺柔软,床头有一个铜制的香炉,散发着袅袅的清香。
再往外看去,便有山中的草木葱茏,偶尔露出纯净蓝天的一角。
厉释天忽然感到一阵恍惚,仿佛一切都只是一个噩梦,他还是那个备受瞩目的少年天才,打马长街,尽是风流。
而后,他低下头,自嘲般地一笑。
周围响起清冽的水声,一个茶杯被塞进他的手里,“喝吧。”
厉释天顺着方向看去,只见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一名年轻的少女,看起来年纪和他差不多大,手中正把玩着另一只茶杯。
她身着一身简单的玄色道袍,皮肤白皙细腻,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露出一双大而圆润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眼尾狭长,而又微微上挑,像极了厉释天幼年在山中偶然见到的猫魅,充满灵动且狡黠的味道。
“... ...多谢。”
厉释天的嗓音嘶哑,他拿起茶杯,轻轻地啜饮。
清凉的水很好地滋润了他的喉咙,也唤起了深埋在身体中的警觉。
“多谢您救了我的命,厉释天无以为报。”他面容平静,手指按在茶杯上,微微发白。
“... ...但您如您所见,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废人。”厉释天的声音有些发涩,直接发问道,“您救我,是为了什么呢?”
他的心中已经提前给出答案:灵骨。
的确,现在自己的身体居然已经完全恢复了。
在一个废物身上浪费珍贵的丹药,除了灵骨,厉释天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什么东西是这名少女想要的。
叶怀瑾挑了挑眉,看来眼前这名少年已经出现某种创伤反应了。
他的前十八年生命中,没有一个阶段不是被人剥削,被人利用,在价值被榨光后,随即便弃之如敝履。
还是先开解开解,打消他的顾虑吧。
“正如你所说,你现在已经是一个废人。”叶怀瑾靠在椅子上,盯着厉释天,语气轻松。
“那你还有什么地方值得我觊觎的,是这一身灵骨吗?”
在听到“灵骨”二字后,厉释天的身体明显一僵。
果然... ...
在得到答复后,他的心还是苦涩地抽紧了。
“... ...很显然,不是。”叶怀瑾摊了摊手。
她看了厉释天一眼,有些奇怪地道:“你的资质又没有我优秀,我要你的骨头有什么用?”
厉释天:... ...
曾经的天才少年呆在床上,被这个始料不及的回答激得说不出话。
厉释天在身患奇病之前,一直都是津阳府的第一天才,在年轻一代之间毫无敌手。
在与子书怡订婚之前,身为玄级宗门第一位的子书家的现任家主,亲自检测他的资质,称赞他的天赋“唯有昆仑、玉虚精英一代可比。”
然而,此时却有一个年级轻轻的少女说厉释天的资质不如她,也不屑于他的灵骨。
这让厉释天忽然不知道如何是好起来。
不过他又想起这名少女随手喂给自己的珍贵丹药,随即又沉默了。
能够随便拿出这样高等品质丹药的年轻修士,而且可以从关家执事手中将自己带走,身后有一个极其庞大的势力也尚未可知。
叶怀瑾说的这番话,也不是随便唬人的。